李穆方才回城,便听说她去给士兵送了凉饮,后又登上城头,在上头待了好些时候,猜到她是去那里等自己回来,如何还忍得住,放下别事,先便寻了过来。
他笑着迎上去,低下了头,唇附在了她的耳畔。
“我一回来,便听说你去城门口给士兵送凉饮了。我也口渴得很,想喝。”
几乎就在赤,裸,裸地逗弄起她了。
洛神飞快看了眼一旁的阿鱼。见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和他,忍不住脸一红。
李穆望着她眉眼欢喜含羞不语的模样,心中只觉爱极,轻轻握住她胳膊,道:“日头西了,你这里若无事了,我先送你回吧。”
阿鱼急忙说:“夫人你回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李穆看了眼地席上那个昏睡中的女子,见偏脸卧着,蜷缩身子,知是被洛神救回来的那个。便摸了摸阿鱼的脑袋。
脚步声渐去了。
地席上一直昏睡着的女子,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这是一双异族人的眼,黑睫掩映,遮不住两只眸底泛紫的瞳睛。
这双琉璃质地般的半透明的,淡漠的紫色瞳睛,盯着门外并肩渐去的那双背影,一动不动。
耳畔传来了小女孩送人回来的脚步声。
这双眼睛,又慢慢地闭了回去。
……
夕阳余晖,炊烟袅袅。
义成如今已有将近五千人数的城民了。
李穆伴着洛神,走过渐渐开始恢复了些人气的城中街道,两人回到刺史府。
他洗去白天路上的尘汗,换了身衣裳,又喝了碗洛神先前留给他的凉饮,便叫洛神先歇着,说自己还有些事,先去了,天黑前一定回,陪她一道吃晚饭。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就这么巧,他话音刚落,院中就传来一个仆妇的声唤声,道蒋长史寻刺史。
洛神知他方才刚回城就来寻自己了,应是还有别事的。
可是她就是不想让他走。
小鹿似的,抢在他的前头跑到门后,身子一下压在门上,堵住了他出去的路。
她扬起一张小脸,看着他:“我不让你走。”
李穆笑着摇头:“听话。天黑我就回来陪你。”
洛神摇头。伸出一双玉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阿弥,你方才也听到了,蒋弢在寻我呢……”他轻声地哄。
洛神的视线平望,正落到他了充满了男性体征的喉结上。
她靠过去,张嘴,用她雪白的,小巧的,又尖利的两颗犬齿,咬了它一口。
喉结随了咽喉吞咽的动作,猛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阿弥,别闹……”
他的嗓音,听起来已经变得干涩了。
洛神松开了他的喉结,又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轻轻磨蹭着略带糙感的男人下巴,鼻音又甜又腻:“我才没有闹呢……”
方才那碗子凉饮,应是白白喝了。
李穆口干舌燥。
他都三天没有碰她了。她竟还勾引……
一双大手,再也控制不住,抬起起来,隔衣用力揉捏着怀里的女孩儿。
洛神哎呦喊痛,扭着身子,躲他的手:“坏人!分明是你闹我,你还说我,疼死我啦……呜呜……”
李穆血脉偾张,一下将她压在了门板上。
片刻后,他松开那张被他吸咬得已经肿胀的小嘴,对外头道了句“说我不在”,随即一把抱起小美人儿,将她丢到了床上。
……
黄昏暗沉,天快要黑了,李穆才从小美人儿的床上脱开身,匆匆去往前堂。
蒋弢还在等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快步迎了上来。
“敬臣,你来了!”
他虽然面带笑容,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但人却一直在这里等着。
显然,确实是有重要的事。
李穆不禁有点惭愧,含含糊糊地道:“方才我去了下附近,叫你久等了……你寻我何事?”
蒋弢和他一道从仇池回来,两人在城门附近分开,后来一收到消息,就立刻来寻他。
分明听人说,刺史和夫人一道回了,这才赶来,却见不着他人。
蒋弢是个过来人,隐隐便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虽有点急,但也不至于火烧眉毛,还是能等等的,索性不催。此刻见他人终于来了,自然也不会点破,坐下后,开口便道:“方才你走了后,斥候便送来了一个新探到的消息。说秦州方向,往咱们这里开来了一支大约三万人的西金军队,乃急行军,四五天内,应当就能开到。”
“若所料没错,必是谷会隆得知了侯定和咱们结盟的消息,使者又被杀,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抽调人马,要来攻打咱们。”
李穆神色,立刻转为肃穆。
“消息可靠吗?”
“事关重大,斥候长亲自去复探过,不会有误。看这架势,是要将义成夷为平地,再借此威慑侯定。”
李穆眉头微蹙。
蒋弢继续道:“咱们兵力一直在扩,如今士兵已聚了过万人数,但辎重却远远跟不上,尤其兵器,更是迫在眉睫。士兵能配备武器者,不足半数,弓箭更是远远不够。一个弩兵,最多只能配备十箭,一旦射完,便发挥不出弩兵威力。西金三万人来袭,咱们以一敌三,自不用说,只怕辎重,更是要拖累守城。好在消息收的还算及时,为万无一失,我拟连夜再回仇池,将消息告知侯定,只能请他派兵驰援了。你看怎样?”
李穆沉吟了片刻,摇头。
“蒋二兄,我们虽与侯定结盟,侯定亦答应全力相助了。但迄今为止,咱们对仇池人,并无相帮,反要向他们借粮。而大战还在后头。如今西金不过才派来三万人,首战,我们便又要他们出兵相助。”
“你若是侯定,你会做何想?”
蒋弢亦皱眉:“敬臣,你之所虑,确实有理。但除此之外,还有何法子?先不说咱们人数比他们少,武器更是棘手。没有足够的弓箭,三万人攻城,咱们能守多久?更不用说近身野战,半数士兵只能以木棍对敌之刀枪。士兵又非钢铁之躯,如何能够取胜?”
李穆从座上起身,慢慢地来回踱步,忽然停下,转过了脸。
“蒋二兄,你我这趟去仇池,目的为何?”
蒋弢一愣:“不就是为兵器之事?”
龟兹自古盛产铁器,而铁器,正是义成如今至关紧要的急缺之物。
李穆这趟和蒋弢去往仇池,目的便是想通过侯定和龟兹国的关系,谋求铁器,以打造兵器和所需的农具。
他立刻摇头:“敬臣,难道你是想叫侯定立刻发来兵器?侯定虽答应从中游说,但他就是神仙,也没法这么几日就能送来咱们所需的兵器!”
“侯定不是神仙。但给咱们送兵器的神仙,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蒋弢不解地看着他。
李穆目光炯炯。“我有一计,不但能叫这三万西金人给咱们送辎重和兵器,还要叫他们有去无回!”
他快步走到蒋弢的面前,俯身下去,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蒋弢起先错愕,待反应了过来,大喜。
“好一个开门迎敌,瓮中捉鳖!”
“妙策!佩服,实在是佩服!谷会隆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这三万兵马,便是给咱们来送东西的!”
他站了起来,放声大笑。
李穆一笑:“此计也是我临时所想,不过只得个大概。具体实施起来,还牵涉到了城民,要仰仗二兄。”
蒋弢最是擅长调度安排和周密计划,点头道:“西金人没几日便要到了,咱们速给侯定报个信,再参详安排其余之事!”
……
李穆去了,洛神感到自己腰都要被他折了,这会儿酸得不行,不禁有点后悔,方才不该拦着不让他走的。
趴在床上歇了好一会儿,肚子实在饿得咕咕叫了,这才勉强爬了起来。
阿菊帮她穿衣,瞥见她纤细锁骨的下方,胸衣没遮住的雪白肌肤之上,留下了几片啃咬的红痕,很是明显。
这片都这般了,再下去些,被胸衣遮挡了的那片娇嫩的绵软,还不知如何凄惨。
不禁心疼,皱眉嘀咕了几句,抱怨李郎君的不知轻重,要拿药膏给她擦。
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洛神含羞带臊。两手死死捂住衣襟,就是不让她看。
阿菊无奈,摇了摇头,只得作罢,叫人送来了晚饭。
洛神本来还想等着李穆见完蒋弢回来,和他一起吃的,谁知没一会儿,他就打发人来,说今晚有重要的事,不回房了,晚上可能也要出城,不知何时归,叫洛神自己吃了饭便去睡觉,不要等他。
高桓自从被选入厉武战队后,白天晚上,都和兵营里的人厮混在一起。别说回来住了,洛神连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只好自己一个人吃了饭。
还很早,加上心里有些悬,也不知李穆那里到底又出了何事,突然要他连夜出城?
反正一时也睡不着觉,想起白天答应给阿鱼送吃食的,她家也离刺史府也近,索性穿好衣裳,叫人带了些吃食,自己去了她家。
阿鱼父兄今夜似也被征用,父子都不在家。就她一人。为省用发放下来的灯油,正坐在院子里,借着白天最后的一点天光,在读着学堂发放的认字小册。忽然看到洛神来了,欢喜得很,急忙迎她入内,点亮了屋里的那盏小油灯。
洛神叫人将吃食放下,借着昏暗的灯火,看了眼女子,见她还很虚弱的样子,依旧躺在地席上,一动不动,便问阿鱼:“我走了后,她一直没醒来过?”
阿鱼忙道:“她醒了一会儿的,吃了些粥,我还问了她一些事。”
洛神怕说话声惊醒那女子,示意阿鱼出去些说话,两人到了门口。
阿鱼道:“她很是可怜的,从小就是个瞎子,眼睛睁不开。说是陇西那边的人,因为要打仗了,和家人一道逃下来,路上都死了,就剩她一人,跟着同路的,终于走到了咱们义成附近,却因为眼瞎病重,又被丢下了。她自己胡乱摸了几天,找不着路,又饿又累,晕了过去,本以为要死了,没想到被夫人给救了……”
阿鱼说着,眼泪掉了出来。
“我就想起我阿娘和我了……从前若不是碰到了刺史和夫人这样的好心人,我大约也早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像今日一样读书学字……”
洛神见她掉泪,自己也是跟着心酸,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带着一起坐在门槛上,轻轻拍她后背,安慰道:“莫伤心了。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阿鱼靠在刺史夫人的怀里,闻到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忽然想了起来,擦干眼泪,仰面看着她,不好意思地说:“夫人,我以前以为你是拿花儿熏的衣裳,就天天给你摘花。后来我听她们说,你是皇城里的最尊贵的公主的女儿。一个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阿嫂说,夫人用的,一定是最贵的香料,怎么会看上我摘的那些野花。我就没敢再给你送了。夫人你不会笑话我吧?”
洛神摇头:“怎会?我就是喜欢花儿。野花也一样。不过以后,不用你替我摘了。我住的院子里,如今也种了一片。”
阿鱼点头:“好。那我有空多多采麻。我也要学纺线织布。”
洛神笑着,摸了摸阿鱼的头发,转头看了眼身后那个躺着的始终没动过的盲女,对阿鱼道:“你去叫醒她吧。让她再吃些东西,如此身体才好得快。”
阿鱼过去,轻轻唤了几声阿姐。
盲女身体动了一动,醒了。
洛神也走了过去。见她垂头闭目,挣扎着似要爬起来向自己道谢,叫她不必,问道:“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盲女的嗓音粗嘎而沙哑。
洛神俯身,手往她额头探来。
盲女似乎觉察到了,下意识地要躲闪,终还是顿住了。任她一只小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睫毛颤抖了下,表情略微僵硬。
屋里光线昏暗,洛神自然未留意到对方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感到还是有点烫,但比起白天,似乎确实好了些。便收手,又想起白天给她敷药时的所见。
“你身上的那些旧鞭伤,如何来的?”
盲女顿了一顿,仿佛恐惧,身体蜷得更紧了,低声道:“从前被丈夫拿鞭子抽的。”
洛神不禁同情,怒道:“这等恶夫,死了最好!你也不要怕了,更不必再想从前了。到了这里,先把伤养好。莫担心,你眼睛看不见,也没了家人,往后我会叫人看顾你的,绝不至于叫你饿死。”
盲女似因感激,一时说不出话了。
洛神叮嘱阿鱼照顾她,见无事了,外头天也彻底黑了下来,离开阿鱼家,回了刺史府。
李穆果然一夜没回。
洛神自然也睡不好觉,想他到底去做什么了,睡睡醒醒的,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耳畔仿佛传来他在外头和阿菊她们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唤了句“郎君”。
屋子的门被人推开,她睁开一双惺忪睡眼,看见李穆进来了,坐到了床边。
她爬起来,闭着眼睛,钻到了他的怀里,索抱。
李穆抱住了爬到自己怀里的这具刚睡醒的温暖柔软的娇躯,抱了一会儿,附耳低声道:“阿弥,醒醒。咱们要先出城了。委屈你,在外头先住几个晚上,好不好?”
洛神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李穆的一双眼眸。见他一夜未睡,精神看起来却依然很好,只是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带了点歉疚。
她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好。”
李穆一怔,随即笑了,亲了亲她的面颊,转头叫人进来服侍她起身。
阿菊和琼树她们的神色,显得都有点紧张。
很快,洛神也知道了一件事。
西金皇帝谷会隆为报复李穆,派了支三万人的军队,正向义成奔赴而来。
李穆要将城中居民全部迁出,设下空城,然后诱敌入内,最后关门打狗。
确切地说,是关门,打饿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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