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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珊把邬淮清送到他家别墅门口。
他正要开门下车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说:“哥们,那姑娘喜欢你。”
邬淮清回过头,皱着眉地看向她。
蒋文珊笑笑,冲他摆了摆手:“旁观者清,嘴巴可以骗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祝你好运,还有最重要的,别忘了姐的大红包。”
邬淮清下车,别墅区里很安静,晚风寂寥,门前曾经有一棵梧桐树,骆梧来到他这里看到那棵树后,命人砍掉。
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
Money还没睡,听到开门声,径直跑过来,咬住他的裤脚。
邬淮清蹲下身子,抚摸着它。
祝矜被老板带去了一个互联网论坛。
老板姓周,三十多岁,长相清隽,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创业,中途失败过几次,直到后来创立了现在这家公司。
在业内也常被人称上一声“年轻有为”。
周随不常来公司,祝矜见过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更何况,他是老板,她是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实习生,中间隔了那么多层领导,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祝矜还没来得及想今天老板为什么来了公司,为什么还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只觉得刚刚挥出去的拳头有点儿疼。
扫地机器人转了个身,又对走来的另一个人甜甜地喊了声“你好啊~”。
祝矜冲周随点点头,正想溜开去刷门禁卡,只听周随叫住她:“小祝,你一会儿跟我去个论坛。”
等到了工位上,周随的秘书把这次论坛的资料给了她,让她先看一看。
旁边一个年长她的姐姐把椅子转过来,问:“矜矜,那不是咱们老板的秘书吗,她找你干嘛?”
祝矜把手中的资料晃了晃,说:“送资料。”
那个姐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于是悻悻地看了两眼,把椅子又转了回去。
只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的午间八卦又多了一条。
祝矜在资料上做着笔记,上边列了这次来参加人员的名单。
不是特别正式的论坛,甚至在网上都没有多少相关信息,但其中有不少大咖,应该是有意压着热度。
她刚刚疑惑地问周随,为什么要她去。
祝矜不是什么对社会一无所知的莽撞少女,相反,从小到大生活在祝家,她更深知,除了亲人,社会上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没贴着价签的东西更要谨慎。
周随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惑:“你不是认识龙启坛先生吗,我有求于他,所以现在有求于你。”
龙启坛是业内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先生,轻易不接受商业合作和采访。
而得益于他和祝老爷子是好朋友的关系,祝矜曾经在大学的时候,通过采访龙爷爷完成了一个很有难度的比赛,当时那个比赛还拿了特等奖。
事后,她又觉得有些胜之不武,评委老师多半是看在“龙启坛”这个名字才给打的高分,而不是因为她的能力。
因此,祝矜在之后参加活动写简历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及过那次比赛和获奖经历。
尽管祝羲泽告诉她,人脉、资源,本来就是一个人的能力一部分。
她不知道周随是怎么知道她和龙启坛相识的,只是问:“我能先问问周总,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吗?”
周随笑起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和我一起去参加论坛就好了,老先生今天下午也会过去。”
周随笃定祝矜这块招牌有多好用。
那天他在公司看到正在买咖啡的她,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记错了,回到办公室让助理把资料送过来,才确定,这就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位祝家的女儿。
比起在工位上做着重复又低级的工作,显然出去见更多人对祝矜更有吸引力。
她一向喜欢见识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人打交道,尤其是她学的还是商科。
然而——
祝矜在这份名单上,见到了邬淮清的名字。
她蹙眉,心中后悔刚刚答应周随,她幼稚地在A4纸上把他的名字用黑笔涂去,眼不见心不烦。
名字后还跟了一串简介,祝矜又忍不住看去,从去年到今年,一堆耀眼的业绩。
她“呵”了声,“啪”地把资料合上。
原本还在想,下午见到邬淮清改什么反应,祝矜得出结论,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谁知——
邬淮清提早一步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论坛地点在环球金融中心附近,周随提早过去,开车带祝矜先去写字楼里的一家粤菜馆吃饭。
他人还算细心,吃之前,问祝矜能吃粤菜吗,有忌口的吗。
祝矜摇摇头,她不仅没有忌口的,相反还很能吃辣,粤菜这种清汤寡水的通常不在她的涉猎范围内。
唯独这家餐厅,还算和她口味。
餐厅里是半开放式的厨房,食客从外边能看到制作过程,还有一整面墙放着食材,琳琅满目的瓶子和罐子。
祝矜和周随刚在侍应生的引导下,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准备点餐,就看到从餐厅门口走进来的邬淮清。
她目光盯在他身上不到三秒钟,在他要看过来的前一刻,瞬间移开视线,开始看菜单。
“你看你想吃什么,他们家煲仔饭一绝。”
“嗯。”祝矜应了声,姜希靓很喜欢吃这家的煲仔饭,据说烹饪过程全部使用矿泉水。
“我要一例花胶老鸡汤,和一碗米饭吧。”她说着,把菜单还给侍应生。
周随笑起来:“你不用给我省钱,再点点儿别的。”
祝矜摇摇头,她这两天胃口很差,应该是有些肠胃炎了,只想喝一点儿汤。
旁边的桌子来了人,她没抬头看,只听到周随忽然开口:“巧了,邬总,朱董,你们俩也来这儿吃饭?”
祝矜捏着餐巾纸的手一顿,深呼吸,然后缓缓抬起头来,邬淮清正在她斜对面坐着,看向周随,冷淡地点了点头。
而在他对面的,也就是自己旁边的,是位有些胖的中年男人。
祝矜看向他,又想到周随喊他“朱董”,辨认出这是朱之啸——一个国内非常神的明星投资人。
巧的是,他也是S大出来的,祝矜的老师们上课经常拿他来举例子。
朱之啸明显比邬淮清要热情很多,说:“小周?你和助理?”
周随倒是笑得谦虚:“是朋友。”
祝矜没言语,也不知道她和周随算哪门子的朋友。
“那一起吃?”朱之啸说。
周随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邬淮清坐在椅子上,食指敲了敲桌面,忽然慢悠悠地开口:“周总别客气,坐吧,今儿我请客。”
周随又客气了两句,这才答应,他和祝矜换了换位置,让祝矜坐在邬淮清旁边,自己坐到朱之啸旁边。
祝矜用食指指了指自己,一脸难以相信。
可周随又继续和朱之啸寒暄起来,没理她。
祝矜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邬淮清,咬了咬牙,坐在他旁边。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看都不看她这边一眼,旁若无人。
四个人坐到一起,侍应生给每人又拿了份菜单。
周随忽然说:“矜矜,我记得你和邬总是好朋友?”
祝矜沉默着没说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想着这个周随为什么会这么多嘴,心里又估摸出来,他对她了解这么清楚,估计私底下已经做了背调。
还是朱之啸惊讶地开口:“是吗,这还是真巧?小邬,这是你哪位朋友,叔叔怎么没见过?小姑娘看看想吃什么?”
邬淮清不做声,只敲了敲桌面,然后呵笑了一声。
祝矜听到他这声笑,也冷笑了一声,按捺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周随本想说他俩已经点好了,她点了例鸡汤。
谁知祝矜忽然抬头,看向一旁的邬淮清,笑着问:“你请客?”
邬淮清转过头,看着她不言语,只点了点头。
“哦,那我只要一份澳洲鲍鱼花胶滑鸡上方火腿煲仔饭。”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念了长长的一个名字。
配上“只”这个字,就非常有趣。
这家店最贵的是珍宝蟹,一只600元,而其次就是祝矜刚刚念的这份煲仔饭,一份530元,而刚刚祝矜点的那例鸡汤,只需要88元,所以周随才说她给他省钱。
周随脸色凝滞,觉出几分不对劲,又联系起她刚刚的那句“你请客”,心中咂摸出几分意思,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没问题。”邬淮清说,“我要一份同样的。”
说着,他又点了几道海鲜。
等菜的过程中,祝矜听着周随游刃有余地和朱之啸、邬淮清两人聊着天,心中不禁对那些传言信了几分。
据说,周随出身一般,却和好多大佬交情不错。
那会儿的祝矜毕竟太年轻,她不知道,周随之所以选这家店吃饭,就是因为他提前猜到朱之啸会来。
坊间传闻,朱之啸出了名的喜欢这家馆子,曾在朋友聚会上说,北京只有这一家馆子配得上“粤菜”的称号。
菜肴逐渐上桌,等煲仔饭真的给祝矜端上来的时候,她却是连动筷子的次数都一只手数的过来。
朱之啸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问:“小祝是菜不合胃口吗?”
祝矜摆摆手,正想说话,只觉喉间有东西上涌,转过头捂住嘴干呕。
邬淮清立刻把筷子放下,看向她,正想递水,看到周随已经把水端到了她面前。
祝矜没有接水,说了声“抱歉”便去卫生间。
邬淮清眉头紧皱,拿出手机,找到她的微信,问:
【?】
【有了?】
他刚发出去,就看到微信上显示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邬淮清深呼吸,把微信关掉。
然后他叫来侍应生,让他们派人去卫生间看一下。
祝矜漱了口,在镜子里看自己,脸色很差,早上的时候,她被自己的脸色吓到,还被迫化了个妆。
走出卫生间,重新坐会座位上,周随和朱之啸都问她有事情没。
“没事儿,就是最近吃的有点儿不对。”她说。
周随看她真的没胃口,只好又叫侍应生上了一杯柠檬茶。
祝矜脸色恹恹的。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邬淮清在看着自己,一回头,又发现他在专注地吃着煲仔饭。
直到最后一次,她转过头,撞上邬淮清来不及躲闪的目光,他身上少了之前的冷意,眉头拧在一起,多了几分困惑。
祝矜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转回头。
这顿饭结束,几个人正要往出走,忽然,有侍应生跑过来,说祝矜有东西落在这儿了。
祝矜不解地看着他,直到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才想起前一段时间,她在这儿预定了两瓶XO酱。
她看着这两瓶XO酱,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当时是在珠海,她和邬淮清去餐厅吃饭,有道菜也放了XO酱,邬淮清说做的不好吃,祝矜问,你喜欢XO酱呀。
看他点点头,她回他,那等回北京,我送你两瓶顶级XO酱。
她说的顶级XO酱,就是这家店的。
餐厅老板和姜希靓算是同行的朋友,非常有脾气,店里的酱不公开售卖,但他通常会做一些,送给朋友们,但仅限于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不包括祝矜。
在澳门那晚,祝矜游泳的时候,拜托姜希靓,让老板帮忙做两瓶,多少钱她都可以。
结果那个老板当晚就给她发微信说,我做的酱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嘛,你在玷污它。
祝矜连忙道歉,好说歹说,这个颇傲娇的老板才同意做。
那会儿她想的,邬淮清工作那么忙,那他中午即使吃白米饭,伴上这个酱也可以好吃一些。
祝矜看着侍应生手中的袋子,最终笑了笑,接过。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几个人往出走,周随问:“你拿的什么?”
“XO酱,之前订的,老板,你要吗?”
周随笑起来:“真的可以给我一瓶吗?”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里的XO酱排骨煲仔饭。
“您这话说的,你是老板。”说着,祝矜取出一瓶要给他,又说,“等我一会儿放你车上吧。
忽然,她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身后邬淮清正望着她,眉头紧皱,他身旁半人高的花瓶,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上,满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