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赫说话时,还压着声,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你跟他们玩,却不跟我玩……
这酸不溜秋的话,她上幼儿园那会子,倒是说过不少回。到了小学,便开始会藏着心思,只在心里埋怨了。
素来端庄稳重的郁赫,竟是很坦诚地、用着孩子气的口吻,将这幼稚的字句说了出来。
好看的墨眉还微微拧着,不一会儿,华丽的丹凤眼又翻了个流光溢彩的白眼。
田觅觉得,这别别扭扭的小表情,真是可爱地紧。
睨着他的侧颜,田觅想着自己要是再高一些就好了,这样就能轻轻松松地揉他的头发。
“为什么?”郁赫偏过头,又问。
他漆黑的眸子淬着灯光,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勾走了。
“……我、我怕影响你发挥,”田觅咽了咽口水,小心拿捏着语气,“这才想找点事做嘛。”
郁赫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对这说词不太买账。
田觅素来不太灵敏的鼻子,这时竟难得敏锐起来。
她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儿。
不过么,这既然是从郁赫身上散发出来的酸味儿,那肯定比一般人的好闻些。
所以田觅觉得,这不是陈年老醋味儿,而是那新鲜的柠檬茶。
酸中带甜,清爽不腻。
.这时,谢予和常睿他们穿过了斑马线,到了马路对面。
谢予回头看了眼,没见到那郁赫和田觅,脖子又伸了伸,发现那两人还杵在了原地。
眼睛瞬间就射出了一道危险的光。
啧,这没点鸡零狗碎的事,谁信呢?
田觅歪了歪头,瞄见了郁赫负于身后的手。很快地,她起了点调皮的心思,伸出食指,在他掌心轻轻戳了下。
郁赫身子陡然一僵。
田觅垂着头,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哄着:“那以后,就跟你玩儿,好不好?”
郁赫脚步一顿,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再戳一下。”
“……”
这是,威胁她?
田觅嘴角一撇,心道:“戳就戳,我还怕了不成。”
于是,她又伸出手指。
谁知,她这指尖刚抵上郁赫的掌心,就被他用两根手指钳住了。
牢牢地钳住了。
华灯初上。
人潮汹涌。
他却旁若无人般地,紧紧捏着她的指尖。捏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指又往下移了一寸,在她的指关节上微微用了点力。
“戳呀,”郁赫脸上挂着得逞的浅笑,“嗯?”
“……”
一股电流从她的指尖长驱直入,电的她全身一阵麻酥酥。一时有些恍惚,仿佛不是走在钢筋水泥上,而是漫步在云端。
她努力唤回了点理智,使劲儿挣了两下,但郁赫力气很大,她无法逃脱他的禁锢。
郁赫就这样捏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过了好几道斑马线。
她羞愤地抬起头,准备给他一记白眼。
但抬头的那一刹那,这世界仿佛被虚化处理过一般,她发现自己竟只注意到了他,其他人都沦为了陪衬。
他太过耀眼,叫人挪不开目。
清风恰好路过,拂着少年的发梢,她的心就跟着发丝一起晃荡了起来。
帅哥素来吸睛,眼下两人姿势又有些诡异。
田觅双目不敢斜视,只敢盯着地面上,亦步亦趋地跟着郁赫的脚步。
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放开呀……”她挤压着残存不多的清醒,小声说。
“不放。”他说。
美色当前,但危机也就在眼前,她怕死地很,便在悬崖边上勒住了马——
“快放手啊,别叫他们看见了。”
“看见了,会怎样?”郁赫的语气吊儿郎当地,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谢予肯定会跟我姑姑说的。”田觅急道。
“说什么?”他明知故问。
“说……”
“说我们,”他笑弯了眼,“在谈恋爱?”
“……”早恋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小命不要了?
在她灼人的目光下,郁赫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明明做坏事的是他,但脸红的像蒸熟的螃蟹却是她。
郁赫一脸的风轻云淡,步伐平稳,目光沉静,眉宇间仿佛还刻着坦荡二字。
哪像她,每个毛孔都嵌着“做贼心虚”。
常睿和段敏泽倒是还在回味着游戏内容,叽叽喳喳地攀比着KDA,愤慨着MVP的评分机制,没空注意那腻歪的两人。
可谢予没加入,两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二人。
谢予什么都没说,但田觅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很快,她朝谢予挤出了一抹不尴不尬的微笑。
谢予则回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冷哼。
“……”
要命啊!
“怎么这么慢?”谢予问。
“……”田觅语塞,觉得脑细胞不够用了。
“腿短。”郁赫不急不慢地替她答着话。
“那你呢?”谢予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着冷笑。
也短?
“腿长,也是有点烦恼的,”郁赫懒洋洋一笑,“比方说,每次行动之前,还要多耗费些时间去调度。”
谢予:“……”
你特么的,扯淡能不能扯的真诚点儿?
“予爷,体谅一下呗。”郁赫抬手,拍了拍谢予的肩,莞尔一笑。
半分钟后,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步伐轻快地踱到了常睿身边,神色自然地参与到了他和段敏泽的谈话中。
从始至终,紧张的都只有田觅一人而已。
其实,谢予并没打算拿她怎么样。
这压力很大一部分,都是田觅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们那时过于弱小,总是不经意地,将困难夸大了许多倍。
这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夜,她跟那忧天的杞人一般,过的愁云密布。
次日学校。
她终于见到了凌·狗东西·危。
这货瘦了一大圈!目测起码掉了五斤肉,一时让她好生羡慕。
要知道:
三月不减肥,四月不伤悲。
四月不减肥,五月徒伤悲……
所以么,这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都在伤悲。
因为瘦不下来啊!
虽然田觅并不胖,但有几个女生会嫌自己瘦?
凌危减肥效果显著,陆瑶和赵词一来,就向他讨要减肥经验。
但所谓的经验,就是四天别吃饭。
对此,众人纷纷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不等她开口质问,凌危就先跟她来了句“哥哥对不起你”,还说什么“有要求尽管提”,并且还让她捶一拳泄愤。
她自从知道了凌危家世显赫后,倒也不敢随便乱捶了。
她也是个看碟下菜的,捶坏了这货,她可赔不起啊。
凌危道歉的态度倒算诚恳,昨天也支付了一笔颇为昂贵的费用给她找了个代练,她火气也就消了不少。只是凌危,对那天的事情三缄其口,叫她有些心痒痒地。
一时觉得,他和叶梳语的关系,好像比传闻中的还要复杂些。
.国庆收假回来,他们面临着两项重要任务。
一是筹备运动会,二是要准备期中考试。
运动会的时间在前,就是下周五的事。
最重视运动会的是高一年级,各个班都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从选拔运动员到组织啦啦队,搞得有模有样。整个高一都透着一股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调调。
与它绝缘的是高三。都高三了,还想着什么运动会?能有点出息不?
他们高二呢,夹杂在其中,显得不伦不类。
有的班重视,有的班不重视。
重视的,譬如他们十五班。
凌危这几天,一直在卖力的动员群众。男生还算积极,毕竟体委开了口,对于报名的好同志,体委直接送套价值一百元的英雄皮肤。这要是拿了奖呢,一等奖送价值888元的皮肤套装,不想要皮肤,折现也可以。二等奖送666元组合皮肤,也可以折现;三等奖么,现金三百。
至于女生么,只能说有心无力了。
要知道,他们班只有四个女生唉。
大概只能参加个女子四百米接力赛吧。
所以说,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比方说这“德智体美劳”,这“体”看上去好歹排在第三位吧,但实际上呢,它根本名不副实。
从他们班的情况来看,校领导分班的时候,跟本就没考虑过运动会这回事,由此可见它的权重。
不重视运动会的,典型代表便是郁赫所在的一班。
一班的班主任姓高,名猛。从行事作风来看,确实是个猛人。
也是,只有猛人才配带这个班。
此次运动会,在高猛的威慑下,一班向对面的高三部看齐,直接弃权,准备趁着别的班“不干正事”的时候,他们要“比你们优秀还比你们努力”,好在期中考试上一骑绝尘,艳杀四方。
周二的晚自习前,凌危召开了班级会议。同学们一商量,都觉得他们班女生太少,女子项目都凑不齐,最后班级肯定拿不到好名次。
所以么,十五班便决定将工作的重心调整到篮球赛上。
篮球赛是运动会中最受重视的项目。
在篮球赛上出出风头,那也够名扬南一好一阵了。
所以从这天开始,凌危便组织选拔篮球运动员以及筹备训练赛。
他们班的优势在于男生多,替补都能吊打文科那几个班。
但是么……
没有啦啦队啊!
男生给男生加油有什么看头!
宣扬社会主义兄弟情吗?
所以连续几天的训练,十五班的士气是肉眼可见的下滑。别的班男生一进球,噫吁嚱!女生此起彼伏、浩浩荡荡地兴奋地尖叫声、呐喊声,叫他们这些旁观者听着,雄性激素都直线飙升!
可一到他们班呢,都是一群糙汉子在耳边吹口哨。
差点就给吹萎了。
这打着打着就没什么劲头了。
见状,路人缘奇佳的常睿被赋予了一项重任——搞联谊。
他们班可以给其他班当陪练,作为回报,其他班得派女子啦啦队过来加油助威。
常睿条件反射地想到了好基友们所在的一班,但这个班基本都在搞学习事业,没几个闲人愿意理会他们的不务正业。
郁赫倒是表示愿意参与,可他们十五班最不缺的就是雄性生物。
思来想去,他将目光锁定了高一年级。
你想啊,这高一的小学妹来加油,那这群高二的学长可不得铆足了劲儿地冲?
于是,他通过自己的关系网,找到了高一(三)班的文艺委员——林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