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一边打量着郁赫,一边琢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这人的眼光……应该不至于吧?去年隔壁二中的校花,倒追了他大半年,这人都无动于衷,能看上那干啥啥不行吵架第一名的二傻子?
但郁赫,对田觅确实挺关心的。
谢予跟郁赫认识有好几年了,知道这人面上温文尔雅,对谁都一副微笑有礼的样子,但其实淡漠地很,让郁赫记在心上的人和事,压根就数不出几样来。
他和郁赫初一那会子做了一学期的同桌。大半个月过了,这货有次戳了戳他,对他说:“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原以为这货是跟他开玩笑的,但睨了眼这货面前的《思想品德》课的作业:“我的同桌是__,他是一个好孩子……”
敢情这货天天跟他“早上好”,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儿?
郁赫抬手拎起礼盒,侧目淡道:“远亲不如近邻。”
“切。”谢予眉梢一扬,并不将这揶揄放在心上,又睨了眼这粉嫩的颜色,唇角一弯:“这什么玩意儿?不会又是那什么布偶娃娃吧?”
郁赫没吭声。
盒子里确实是一对丸子和花轮的玩偶,从日本带的限量款。
谢予吊儿郎当地一笑:“一看就是姑娘送的。”
郁赫不予理会,只是问:“你妹人呢?”
“姑奶奶累了,上楼睡了。”谢予不咸不淡道。
郁赫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他家二楼,但什么也没看到。
“看样子是累的够呛,搞得灰头土脸的,”谢予“唉”了一声,缓缓道,“也不知道吃了没?我妈还给她留着菜呢,可惜了呀。”
“……”郁赫眸子一暗:“那你不问一下?”
“她让我闭的嘴啊,”谢予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道:“少吃一顿饿不死,她不天天要减肥么?”
郁赫:“……”
.冲完澡,田觅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直到天花板上出现了御姐的脸。
那么明艳动人。
她和那御姐比,用大脚趾头投票也会投那御姐啊。
她一直存着侥幸,觉得郁赫对她挺好的,或许人家说不定对她也有好感呢。
但现在,她彻底明白了——
人家真的是看在谢予的份上而已。
她现在对郁赫的情感有些复杂。
看见郁赫有女朋友了,心里堵的谎。
但看到那御姐“脚踩两条船”后,又有些担心郁赫太嫩了,要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好?
这天天迟到,放弃保送的机会去约会,其实也有丢丢小感人,但最后却换了顶小绿帽?
也太不值当了。
一时竟还有点替郁赫打抱不平的苗头。
又想着,他这还不如和谢予当基友呢,起码1V1啊?
脑细胞猝死了好些后,她也觉得乏了……
.郁赫发现这人似乎是借了她两本书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给她打电话说忙,发信息也不回。
他瞥了眼对面,那屋子亮的跟白昼似的,能睡的着?
他注意到田觅睡觉似乎是开灯的,但从往日的光芒推断,她一般开的是夜灯或台灯。
有些燥郁。
闲着也是闲着,他正准备拆礼盒看看时,手机却响了。
听见铃声的那一刻,他一个激灵,但来电显示却并不是她。
心又蓦地一沉。
“我将东西给你们学校的一个小学妹了,”时光说,“高一的,今天在大学城这边卖书筹款,刚好碰巧,就让她回头捎给你。”
“……高一?”郁赫眼皮一跳。
“嗯,她是这么说的,”时光说,“看着确实挺小的。”
“……”
行吧。
虽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装嫩,但是想了下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说是初一也勉勉强强可以信。
“哦,对了,”时光绷不住笑意,“可那小学妹说她没听过你的名字唉~”
“……”
“看来你小赫公子还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嘛。”时光揶揄道。
“……”郁赫嘴角一抽,又瞥了眼对面的玻璃窗,有些怀疑时光说的跟他认识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便问道:“那女生长什么样?”
“长的嘛,倒是挺可爱的,”时光回忆道,“一张娃娃脸,扎了个马尾辫,穿着你们的校服,看着小小的。”
“……”
那还没听过他的名字?
“还有啊,你这校草退位让贤了?”时光笑出了声,“小学妹说你们南一的校草,是那个什么凌氏集团的公子,不是你这个什么什么赫?你们那凌小帅哥长的能solo出道了吧?能介绍介绍不,我们工作室的挺缺男模的。”
“……”
他,没凌危帅?!
挂完电话,郁赫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未擦干的脸上挂着几滴水珠。
看着镜子,眸子一沉。
没听说过他?
他没凌危帅?
“……”
额角的经脉,一阵突突的跳。
.次日,国庆节。
但田觅无法身心愉快地过节。
一早起来,头昏脑胀地,一度怀疑谢予晚上是不是偷偷进她房里,然后朝她脑门上扔了几块砖头。
田牧本来说今天来接她回家,但昨天夜里急诊室爆满,高速上又出了一起大型车祸,他凌晨三点被召唤回了手术室。
所以么……
她回家也没事,只得继续“赖”在谢予家。
谢予一家三口今天要回去看望他的爷爷奶奶,所以家里就剩田觅一个。
田玫很周道地给她留了早饭。
田觅喝粥的时候,老觉得郁赫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晃的她心烦意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一个人这么在意了。
连打了几个喷嚏后,她准备去买点感冒药。
她很少生病,本来想硬扛,但作业太多了,这样拖着很没效率,不如快刀斩乱麻,早好早动笔。
药店里,一个年轻的母亲正在给她五岁女儿买止咳糖浆。
母亲付款的时候,戳了戳女孩儿的脑门:“听见医生说的了吧,回去好好穿衣服,好好吃药。”
小女儿撒着娇:“知道知道了。”
母亲声音软了两分:“那下次妈妈说话,你还听不听了?有妈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妈的孩子像根草,你把妈妈气死了,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小女儿似懂非懂。
但田觅却是听懂了,没妈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小时候很少生病,自己这身体似乎也挺懂事,估计是知道生病也没什么人有空来照顾她,倒是很少出幺蛾子。
估摸着应该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她便拿了盒感冒灵。
她和那对母女前后脚出的门,母亲见她女儿恹恹地,便将她抱了起来。
小女孩就跟小病猫似的,趴在母亲的肩头咳个不停,母亲一脸心疼,偏过头蹭了蹭她的脸,又抬手拍着她的背……
田觅的眼眶蓦地一热,她也好想有个妈妈。
拎着药,背着手,低头往回走。
百无聊赖之际,她抬脚踢了踢路边某个无辜的小石子,也没用多大力,小石子却告状似地翻滚到了另一个人的脚边。
那人鞋尖一抬,轻轻碾住了这小可怜,将它彻底困于足下。
“……”
她缓缓抬头,对上了郁赫那墨黑的眸子。
.“……怎么了?”郁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一紧。
好像是哭了?
田觅带着浓重的鼻音,哼了声:“没事。”
郁赫也没再追问,但看这样子,明显就是哭过,鼻涕都快掉下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田觅努力克制鼻腔那蠢蠢欲动的液体,真怕它一个不小心喷了出来。
“这是我家门口,不在这儿在哪儿呢?”郁赫反问。
“你……”
她话刚开个头,就觉得鼻子蓦地很痒。
好像,不行了——
“阿球。”第一个喷嚏。
“阿球。”第二个喷嚏。
又是“阿球”~
……
接连打了五个喷嚏后,这股痒痒劲儿才过了。可郁赫却猝不及防地,被她喷了点口水,现在还处于呆愣状态。
但她也不能道歉,因为两坨鼻涕正如两把利剑,悬于唇上,她若是再动一下……
画面太恶心了!
郁赫有些无奈,也有些想笑。
但他知道,这会子若是笑了出来,这姑娘一定会无地自容,所以只能忍着。
“自己来,”他出门走的急,身上未带纸巾,不得已,只得抬起衣袖,横在她跟前,“还是我帮你?”
田觅:“……”
“看来,还是我帮你吧。”郁赫瞧她这模样,估计是不好意思,便不再啰嗦,抬起另一只手,便扣住了她的后脑,然后用衣袖将那两坨小东西擦掉了。
田觅再一次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个打洞的技能,“……”
你特么还能再丢点人吗?!
郁赫低眉,见眼前的姑娘,鼻尖染红,眸子里蕴着股水气,还有那缩在身后的小手——
怎么提着个药店的袋子?
郁赫眸光一滞,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不太烫。
“……”
当郁赫掌心贴上她额头的那一刻,她这眼泪莫名其妙的,“呼啦”一下子,就滚落了出来。
别说郁赫吓了一跳,她自己也被这汹涌的泪水吓着了。
眼泪还止不住了……
难道是碰瓷碰上瘾了?
“我回去吃药了。”田觅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他们俩的动作有些亲密了,以前倒是没什么,但现在知道人家有了女朋友,还是保持距离好,便又低声解释了句:“头有点昏。”
“去医院看看吧。”郁赫拉住她手腕,轻声说。
“不用,就感冒而已。”
郁赫不语,却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要回去了,”田觅只得再开口,“你让一下。”
“……你在生气么?”郁赫默了片刻,觉察到了不对劲,有点闹脾气的迹象?
正常来说,她不会这么淡漠。
但也没道理生气啊?生气的不应该是他才对么?
没听说过什么什么赫?
长的没她同桌帅……
怎么想,恼火的都应该是他啊?
他明明温声好语的,但效果却跟飞石乱入似的,将一池春水,全特么搅和乱了。
“没,我能生什么气啊?”田觅口是心非道。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吗?”郁赫反问。
“……真没有,”田觅说,“你想多了。”
“行吧。”郁赫侧身让了路,待田觅擦肩而过时,他又试探地说了句:“多喝热水喔。”
田觅脚步一顿,蓦地窜起了无名之火,“我就喝凉的。”
“……”
他果然没猜错。
“天气热。”田觅察觉失言,敛着眉,无力地解释了下。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心里就跟藏着一团火一样。
“今天十七度。”郁赫淡淡道。
“……”
“你这不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