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错。”夜君低头道。
钟离子息将药碗递给他,夜君双手接过一饮而尽,退了一步道:“谢少爷,属下告辞。”
“等等!”钟离子息脱口道。
一定很可笑吧。
钟离子息前一刻还在喷薄的怒气忽而都凉透了,他觉得有些疲惫,扣着药碗问道:“你今天才想起尊卑有别?”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夜君停了脚步,转头问他。
人是留下来了,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夜君偏头等着他的指令,一言不发。以前都是夜君话多,他从来没发愁过这件事,如今夜君沉默了,一时尴尬非常。
“不该管的的事少管,不该看的人别看。”这是他当时的警告,所以后来大少爷无论有任何动向,夜君一次也没向他提过。
大少爷联络外人反叛钟离苑的事情,自己是当局者迷,夜君却不然,必然早就发现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覆灭,看着自己一片真心被大少爷践踏在脚下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他没空多耽搁,被婢女催促去帮方四爷驱蛊。处理完又涌进来一伙方四爷兄弟,十来个人排着队等他救治,忙到中午才得了闲,抽空去后院小憩。
钟离子息亲自熬完药,端着药丸晃了晃,唤道:“夜君。”
夜君应了一声,乖乖不动了。钟离子息被他折腾了半宿,终于清静,这才睡得沉了。
翌日清醒的时候,夜君的位置已经空了。
如是折腾了三四个来回,钟离子息耐心耗尽,等夜君再度悄咪咪爬起来想下床的时候,拽住他手腕压着怒气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夜君答道:“属下不配与少爷同榻,自然要去属下该去的地方了。”
月上中天,钟离子息睡着不久,夜君蹑手蹑脚翻身起来。可他轻轻一动,钟离子息立刻惊醒了。他这一醒,夜君便察觉到了,复又躺了回去。
钟离子息想起他一身伤还这么不知好歹,心里生出几丝怒意。
夜君应声跪在他身前,落地的时候还磕了一下。他即刻调整稳身型,恭恭敬敬跪直了。
其实夜君也不能算有错,但二少爷迁怒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钟离子息很久没见夜君如此规矩地跪过了。夜君其实很少犯错,也很少受罚。上一次罚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缘由是夜君擅自向他禀报了大少爷的动向。
大少爷和谁共度春宵,这种消息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夜君的习惯,非认真的时候不用尊称。眼下明明没任何大事,他却如此生疏,钟离子息便知道他这是心结难解了。
“安心养伤就是,别管这些了。”钟离子息不耐地道。
两厢无话地僵持了片刻,钟离子息只好摆摆手道:“算了,你回去吧。”
接下来一连几天,钟离子息几乎都抓不到夜君的人影。
强行唤来,他也是一句话都不说,直愣愣杵在原地。
钟离子息憋屈了几天,觉得哪里不太对。
明明是夜君自己有失误还钻了牛角尖,为什么感觉被冷落搁置的人是自己。
难道要我放下身段去哄他,那我不是亏大发了吗。
偏偏夜君滴水不漏地守着规矩,他一腔怒火犹如打入棉花不得宣泄,钟离子息恨得有些牙痒痒。
钟离子息咬牙切齿地熬着药,喊夜君来喝。
看夜君低头跪在自己身前,不由嘀咕道:养了这几天,外伤早该痊愈了,怎么脸色还不见好。
他抬手想去探探脉搏,夜君极其少见地偏头躲开了。
钟离子息皱眉道:“别躲。”
夜君:“是。”
钟离子息按到他手腕,就觉得有点烫,再转到额头,果然温度甚高。
“……你发烧了。”钟离子息道。
夜君没有答话,似是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钟离子息又问:“多久了?”
夜君道:“三天。”
三天,算算时间,他从见到泽雀的次日就发烧了。钟离子息心底那股无名火又上来了,不悦道:“夜君,你猜我心思从来没差过。你应该非常清楚,我现在希望的是你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不要这个当口上蹿下跳地演什么尊卑礼仪。”
“那你这两天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是在搞什么?”钟离子息揪着他发梢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咬牙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夜君眨着眼睛望着自己,一时有些发愣。钟离子息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太粗暴了,他明明并不想责罚也不想埋怨夜君,更不该在他低落的时候造成更大的误会,就听得夜君惊愕道:“少爷,您是在跟属下调情吗?”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钟离子息的怒气火上浇油,生气道:“你有毛病吧我当然——”
夜君立刻又低头跪拜下去:“属下知错,求少爷责罚。”
钟离子息立时拐了个调子,尾音轻松地上扬了起来:“我当然是在和你调情呀。”
钟离子息已经气得爆炸,却还要保持微笑——这是夜君这几天以来第一句有他以前风格的话,绝对不能吓着他了。虽然这句话实在大逆不道,可他真的想念那个大逆不道的夜君想得已经欲哭无泪了。
夜君这才是真正的被吓到了。
泽雀漏网这事,他实在受挫。他不比寻常人,分辨人靠的不是一张面皮外表,而是气息脉向,所以他绝对是不可能认错人的,也不可能发生别人易容成泽雀替死的事情。除了泽雀真的死而复生,他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
可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完全动摇了他的三观,加之前段时间他与夜宵交手,也没能准确评估到夜宵的实力。所以如今夜君对自己的判断能力越来越质疑,再也不敢如以前那样自信地设个圈套看二少爷钻了。
夜君已经失了二少爷的信任,以前那些逾矩的非分之想是再也不敢有了。他只求以后安安分分地保全性命,默默守着二少爷度过此生,也就罢了。
哪能料到,这短短几天过去,表面上平静如常不动声色的二少爷,突然惊天炸雷地对自己说出这么暧昧的一句话。
夜君悲伤地想:我果然连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都不懂。
钟离子息命人把夜君架回床上,治伤的汤药也打回去换了药方重新熬。
交代完事情回了房间,见夜君僵硬地横在床上,便坐在他床头问:“你现在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吧?不必我再吩咐了?”
夜君低声道:“属下辜负少爷期望,不敢揣测主人意图。”
钟离子息微微叹口气,一时也心疼起来。夜君对此如此忌讳畏惧,归根到底都是以前自己喜怒无常埋下的祸根。
他也不知如何安抚夜君,至于“泽雀的事情你别在意当做无事发生”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便换个话题问道:“那你呢?你在想什么?”
“想亲少爷。”夜君脱口道。
钟离子息面含微笑地想:你他妈还上瘾了是吧。
夜君说罢就后悔了,立刻翻身爬起来跪地请罪:“属下该死。”
“别动。”钟离子息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按住夜君凑过去用鼻尖轻轻点了点夜君的脸颊。在他而言,这已经算得上一个纯正的吻了。
夜君原本已经烧得迷糊了,却发现脸颊的温度原来还能继续上涨几分。
他怀疑自己是烧傻了,以至于开始浮现幻觉。
“光靠说的怕你不信……”钟离子息强作镇定,绷着脸坐直面无表情地道,“只想让你知道……其实没你想得那么糟。”
见他无事,钟离子息又放心睡去,才睡了片刻,夜君又偷偷摸摸爬了起来,他便再一次跟着醒了,才想问他有什么事,夜君又暗搓搓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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