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行着,路边有匹马受了惊,纵身而立,高鸣不止。旁边卖花的姑娘吓得一退,撞翻了卖胭脂的小摊,踩到了买肉的屠户,霎时叫骂声迭起,激起一波小小的骚乱。
影卫不动声色地把我拨开两步,才没有受到波及。
“差点儿撞着……这也太多人了。”更慌了。
驴马骆驼,也挨着人挤在道上走。感觉稍有不慎,一步踏错,就要被一脚踩着脸。
略慌。
“有属下在,请主人放心。”影卫稳稳答道。
影卫真是个好人。
影卫坚定地摇了摇头:“主人自然是……很好的。”
我满意地一笑。顶着一头鸡窝出了门。
一路向集市行去,赶集者众多,路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影卫没有应答。
等我放了手,影卫将毛巾收回去,我猜想他是梳洗完毕了,娴熟地问道:“普通人家,此时应当作何?”
低头的间隙注意到,影卫的腕间原也有黑乎乎的东西,一丝一缕点点滴滴斑驳地布满双手,而遇到水的部分却溶解掉了,化成红色淡淡消失在水中。
好奇地碰了碰他的手,影卫十分配合地没有动弹。沾了水一点点擦拭,红色的凝固的块状物渐渐都洗去了,露出一双苍白而干练、指节修长的双手来。
桌上摆着粥和小菜,服务意识一流,在心中默默给了好评。拨了半碗粥,放下勺子,评论道:“没有你昨日的好吃。”
影卫阴晴不定地看着我。
一觉醒来,十分蛋碎。长发一圈一圈地围绕在我的脖子上,只得靠着床沿理了一会儿,结果却愈发纠缠,越来越乱,只好作罢。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心下不解。
“上集市做买卖,或者下地干活。”
“不好吗。”我虚心请教。
哦,赶集!听着有趣。我站起来,欣然道:“那便走吧!”
“就、这样出去?”影卫语气迟疑。
“属下服侍主人梳洗。”影卫端了盆水过来,拧了毛巾。
我十分配合地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开,把脸露出来伸给他。湿润温暖的水流在面部拂过,很是惬意。昨天嘴巴边上黏糊糊的东西尽数被洗去了,舒服了不少。原来□□需要每日做清洁,我在心中暗暗记下。
他小心翼翼护在我周围,路上人虽拥挤,一路倒也安安全全的,衣角都没被碰着,我心里委实踏实了许多,胆儿也越发肥了,看到有趣的店也敢进去瞧上一眼,东摸摸,西扯扯。
晃悠了一阵,看到个铁匠铺,叮叮当当金属敲击的声音,伴着滚滚热浪袭来。
精神一震。原先我看的古话本里,闯荡江湖的侠者都要配几把神兵利刃,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武器名字一念出来就叼叼的,放大招还能喊台词。再想我现如今两手空空,有些挫,不是个创世神该有的派头。
愉悦地踏进店中,见外面摆着许多铁器。没看到造型酷炫的兵器,只有几把短而方的小刀。
站在台子前打量了几眼,跃跃欲试,拿了一把起来。回头看影卫没有拦我,料想没有什么危险。
用手指摩挲过去,沉甸甸的金属,刀身凉凉的,十分舒服。刀刃处磨得亮亮的,锐利的边缘像镜子一般泛出光来,手指擦过去的时候,能感到指纹的棱角一跳一跳的。
顺手摸了过去,习惯性地往回一抽。
滋拉。
“啊啊啊艾玛艾玛呀疼疼疼疼疼——————”
一阵钻心的疼痛激得我眼前一黑,手指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周围打铁的伙计被我嗷一嗓子吓得扔了手上家伙,影卫也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抓住我的手。
我已疼得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看他。
影卫按住手腕点了穴,血流稍止。他迅速从自己身上撕下一缕布条,犹豫了一下又扔掉,改为从我身上撕下一块,扎在手指处。
□□真是太糟了呜呜呜好疼好疼好疼。
他处理完了,我却缓不过来,半天才吸着鼻子质问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
影卫愣愣看了我半晌,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您自己……属下也……这……”他顿了顿,叹气道,“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好疼好疼呜呜呜呜呜。”
“……不疼不疼……不哭啦?”影卫语气已带了无奈。
在周围一干人看傻逼的眼神中,我被影卫连哄带骗地弄出了门,坐在路边吸鼻子。吸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疼了,便分出神儿打量起了被包扎的伤口。
手指被包扎以外的地方,方才鲜红的血液流过的痕迹,此时竟变成了十分眼熟的暗黑色。
我瞧瞧影卫的手臂,再瞧瞧自己的手指,拉过来对比了一会儿。这不是一毛一样吗。
我大吃一惊:“你这是血迹吗?!”
“……”
影卫的眼神难以言喻。
“是不是啊?!你身上这些,还有这些……这些黑黑的污垢,全都是你的血吗?!”
“……是。”他低声应道。
怪不得客栈老板一眼看出他身受重伤!想到我刚刚那浅浅的一道小口子就如此痛苦,他身上背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还要伺候我吃喝梳洗,我顿时勃然大怒:“你还说你不疼?!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现在确实开始怀疑你是了。”影卫皱了皱眉。
这厮,连敬语都不用了,鄙夷之情可想而知。
呔!我只是没经验,又不是低智商,你们不过比我早两天接触□□,嘚瑟毛啊!最讨厌你们这种秀优越的魂淡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还能走路吗?疼不疼啊……呸,一定很疼。怎么办啊?”我顿时焦躁得原地打转。
影卫凉凉地看着我,没有作声。
我们那个时代,□□受损可以联系维护人员找售后服务,这个时代好像也是,记得是叫做大夫。我定了定神,对他道:“我们去找大夫吧。”
影卫只是眯了眯眼。
“是疼得动不了吧?你在这里等着罢。我去找大夫来。”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了两步,他却摇摇欲坠地跟了上来。
我制止道:“听话。”
影卫停下了。
祖先活着,如此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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