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爸一拍桌子打破了沈默,道:「亲家,你无论如何要给一句话,我们小凡是一个乡下来的孩子什麽也不懂的,你们家的孩子就带著他做这种肮脏下流的事情,嗯?」
这样的架显然已经吵了一整天了,贝沫沙都有一点有气无力了,道:「什麽叫作我们家孩子带著你们家小凡做肮脏的事情?你哪只眼睛看著是我们家的孩子主动的,嗯?在我们看来,倒反而是你们家的孩子更主动的一点啊!平时就喜欢粘著律清,这谁不知道?」
路爸吼道:「我们家小凡胆子小得连只蚂蚁都不如,他能带得坏你儿子?你别在这里睁眼说瞎话,不说别的,你自己的女儿没嫁人就大了肚子,你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贝沫沙戴上金丝眼镜,道:「路振兴,你做人要讲道理,律心碍著你们什麽事了,现在是你儿子对不起我们律心,你还倒打一扒!再说了有你公公这麽说自己的儿媳妇的吗,你没念过书,也没教养!」
路爸红著眼道:「呸,你才没教养,我看你就是个老流氓!上梁不正下梁歪!」
贝沫沙都还来得及还嘴呢,贝律心飞起面前的茶壶就冲路爸砸过去,大声道:「你这个厚脸皮的老流氓,叫你骂我爸!」
路爸农活做得多,身手还算敏捷,头一歪,那茶壶就飞到了後面,飞溅过来的磁碎片子划在皮肤上很是划了路爸几道杠子。
路爸眼见著自己家的儿子叫人家的儿子操了,占著天大的理,人家居然还敢用壶砸他都气红了眼。
眼看著一场大仗就要到来,贝律清突然把菜单一合,冷冷地道:「那你想怎麽样呢?」
「怎麽样?」路爸倒是愣住了,他其实是不惯拿主意的,以前是路妈帮著拿,之後是路小平,现在路妈垮了,路小平又不在,他一时倒也拿不出什麽好的意见,语塞了一会儿,抓住了本能的东西,咬牙道:「要你赔。」
贝律清又看了一眼低头的路小凡,露齿一笑道:「那你想让赔多少呢?」
「多少?」路爸慌忙去看路妈。
路妈突然捂著眼嚎啕大哭,路小凡这一次倒是抬了一下头,但迅速又低下头去了。满屋子倒是消停了,唯有路妈的抽泣之声。
路妈这会儿还没哭完呢,那头突然听到门外的服务生喊道:「先生,先生请你不要闯进去。」
那个服务生刚说完,门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只见路小平醉熏熏地:「贝律清,你为什麽要耍我?!你为什麽要害得我们路家村家家户户的倾家荡产?!」
他这麽一吼,路爸的眼睛都瞪大了,路妈也忘了哭泣,路小凡的头也抬起来了。
贝律清头也不转,只是挺淡地道:「我让你私设账户跟著我给你的消息炒期货了麽?我让你把我的消息私底下卖给别人了麽?假如你老老实实的,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每个月付一万块钱给你玩游戏!害得你们路家村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路小平!」
路爸是惊地整个人坐在凳子上不会动弹了,路妈撑著桌子站起来,道:「小平……你是不是把那十万块都给搞没了……」
路小平哆哆嗦嗦地道:「还有,还有一点……」
路妈站了起来,接近路小平看著他的脸追问:「一点是多少……」
「几千块钱……」路小平身一软,坐倒在地,抱著路妈的腿道:「路妈,这一次你无论如何要救我……」
路妈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黑,路家的人好像瞬时觉得天翻过来了一样,他们把自己的一儿子卖了才换来了二千块,却陡然间欠下了十万块的巨债。
所有的人都脸露死灰之色,贝律心一副解恨的样子,嘴里一直骂著该,贝沫沙连连摇头,路爸喃喃地道:「都没了,都没了……」
贝律清在一边打开了红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道:「不是要赔麽,十万块够不够!」
他说著将那张支票从台面上递过去,一路划到路爸的面前,路小凡看著那只手,白皙修长,透著一种淡定跟雍容,配支票真的蛮配的,因为支票通常金额都比较大,所以支票也一直很淡定很雍容。
路爸看著那张支票手都颤了,贝律清道:「这十万块就买路小凡了,希望以後你们能跟他一刀两断,以後路小凡是路小凡,但却不再是你们路家的路小凡,同意就拿了?」
贝沫沙似乎也觉得过份,不禁出口道:「律清,你这麽做……好像不太好,你跟小凡本身就是错误的,这不是拿钱就可以买断的。」
贝律清淡淡地道:「只要路家的人你情我愿就行!」
路爸想起那些乡亲,想起刘老太,那些人的钱他是不敢欠的,因为失去那些钱等於是要了这些人的命,有多少人会为这张薄薄的纸而寻死觅活,又会有多少人会真的没命,他根本不敢去尝试。
十万块卖儿子,大约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价钱了,更何况这个儿子是已经卖掉的呢。
路爸的肩膀刚刚一动,路妈就厉声道:「路振兴,你要是敢收下这支票,从今以後我就再也不进你们路家的门!」
路小平本来听见贝律清肯出这十万块,还算松了一口气,但又听路妈说不收,连忙跪行了两步:「路妈,路妈,我知道错了,你救我,你救我!」
路妈含著泪水看著自己这个长子,因为他从小显得机灵,功课好便一直把他当作希望来培养,锅里有一口肉汤都要先供给这个希望,但好肥却长出了一个歪苗子,也许她从开始就哪里做错了。
路妈颤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点的豆谁收成。你做错了事情,为什麽要让弟弟小凡替你扛,这一次路妈救不了你了,我还不了十万块,所以只好把你这条命拿回去还给大家!」
路小平听了死死地抱住路妈的腿,哭得歇斯底里的,路爸也不禁颤声道:「路妈,不提刘老太的那五万块钱,就单说这十万块里头有一万块是二妹的,你也知道二妹守寡的,在那几亩薄地上省下这麽一点钱,就是为了供孩子读书用的,你不还他的钱,难道要她的命吗?还有路三的二万块,那是路三叫人撞了人家赔的医药费,他腿脚不利索了没了这笔钱那这日子还怎麽过?他们要咱们娃的命有什麽用?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他们欠我们的,我们一个好好的娃叫他们糟蹋了,他们不该赔?」
路小平拚命地摇晃著路妈的腿,路妈似乎也有一点被现实所动摇了,想要挺著胸膛做人,有的时候不光光有骨气就行的,那还得要有资本。
场面混乱中,路小凡突然拿起了支票塞给路爸道:「拿著,拿著吧!」
路爸倒是没想过路小凡会主动将支票塞过来,一时都有一点懵,路妈不禁失声道:「小凡!」
路小凡努力挤了个笑容道:「这算是我跟律清哥借的,我回头会慢慢还他的……这笔钱可能要还很久,我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麽让爹妈高兴的事情,以後只怕也不能了……」
路爸看著路小凡似有一点困惑,贝律心冷冷一笑道:「听明白了,你们的儿子这是要跟你们断绝关系了,路小凡虽然够讨厌,够贱,但十个他也及不上你们一个这麽让人恶心,以後都不用再见到你们了,那真是太好了。」
路爸抖著支票指著路小凡骂道:「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路小凡低著头唯唯诺诺,路爸气得脱下鞋又要扑过来揍路小凡,却被贝律清喝住了,道:「你拿了这十万块,路小凡就不算是你们家的人了,不是你们家的人便轮不到你动手!」
路爸气得满脸涨红,手上的支票象是烫山芋一样,想要丢掉,却又不能丢,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又想揍路小凡却被路妈喝住了,她象是一个下子被人抽走了脊背似的,有气无力地道:「我明白小凡的意思了……路爸,我们走吧……」
路小平生怕路妈反悔不要那十万块,更何况他收了李文西的钱,却害得李文西损失惨重,只怕单单他也不会放过自己,他连忙跌跌撞撞爬起来,道:「路妈我们走吧!」
路小凡一直把路爸跟路妈送到了门口,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同样身为父母做为老人的贝沫沙虽然刚才吵得天翻地覆的,但现在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忍,道:「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各自都有责任,等大家情绪稳定了,我们再谈谈吧。」
路妈低声道:「麻烦你了。」
贝律清则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喝他的酒,路家的人来或者走似乎跟他都没有什麽太大的关系,路小凡觉得那也许是因为现在是他买下来的一个物件,因此他也就用不著特别费心去应付物件的生产商了。
路小凡把自己的父母一直送到门口,然後匆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道:「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机票,还有一点钱,你们拿上。」
路爸拿起信封往地上一扔,道:「谁稀罕,以後我们路家没你这个儿子,我们就当没生过你!」
路小平也是红著眼道:「搞不准他是故意跟贝律清联合起来算计我,我今天才知道贝律清在期货市场大笔买多了玉米,狠狠地赚了一笔钱,却骗我说卖空玉米!」
他的话才说完,路妈就干脆利落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种庄稼的女人手劲之大,一巴掌过去路小平顿时觉得自己的牙都松动了,脸顿时肿胀了起来,可见路妈这一巴掌没有留丝毫的余地,不禁捂著脸道::「路……路妈!」
路妈胸膛一起一伏地道:「你没本事却比谁都贪,你连一点点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