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门铃声一直响着。
男人穿着蓝色工作服,上面印着“天野快递”的字样,一切都跟以往货时没什么两样。他站在猫眼外头,疑惑地抬起脑袋,企图朝屋里看。大约是昨天突然来袭的寒潮让他猝不及防地中招了,他咳嗽了一声,医用口罩后头传出的声音也瓮声瓮气的:“有人吗?动作快点儿,我还得赶着去下一家。”
王函打着哆嗦,大脑几乎处于死机状态。她的手扶着门把手,明明是想要将门上保险,却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动。她结结巴巴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姐——”
王汀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头,她的声音柔和的仿佛是在哄一个孩子:“王函,你别怕,就待在那里别动,姐马上过去找你。”
她揣起办公室钥匙,二话不说冲出门外。部门领导刚停好车上楼,差点儿被她撞到,忍不住抱怨了句:“干嘛呢,吃个早饭也要跟赶着投胎一样啊!”
王汀头也不回:“主任,我请两个小时的假,急事!”
手机被羽绒服下摆晃得头晕眼花,生怕自己会被甩出去:“王汀,王汀,你干嘛这么夸张,王函又不是小孩子。”
王汀一边跑,一边掏手机一边找林奇的电话,吼了一句:“你知道个屁,王函小时候被绑架过。她现在肯定怕死了!”
林奇刚按下通话键,手机里头就吼出了这一句。他急了:“什么绑架?谁被绑架了?在哪儿?”
王汀喘着粗气:“快,德江路花园小区63栋4o4,我妹妹有危险。”
王函颤抖着待在门边,手哆嗦着怎么也没办法上好保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明明想要将门反锁,却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到了把手上。她的手一碰上冰凉的把手,背上猛的一激灵,立刻甩开了手,口中小声念叨了一句:“不是姐姐,我不开门。”
快递员模样的男人似乎等的不耐烦起来,抬高了声音喊:“到底有没有人啊?还要不要货?”
王函捂着嘴巴,死活不敢吭声。
戴着口罩的男人似乎非常不满被放了鸽子,开始动手砸门:“动作快点!再不开门,今天的货我绝对不给你家了。”
他作势要抬脚踹的时候,揣在口袋里头的手突然间伸了出来。他手指间捏着的钥匙即使隔着猫眼,王函也一眼认出了是自己昨晚上丢掉的那串。
圆眼睛的姑娘瞪大了眼睛,捂在手后面的嘴巴已经被牙齿咬得渗血。
钥匙插进了锁孔,男人转动了几下觉得不对劲,眉心皱了皱。突然间,他低下了头,伸手掏出了贴身放着的手机。
隔着防盗门,王函都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嗡鸣声。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拼命不让自己出声音来。
男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语气不悦地接了电话。他的眼神倏然一变,匆匆拔下了钥匙,丢了一句,“神经病,以后你家的单子我绝对不接!”转身就走。
王函双腿一软,虚脱一般瘫倒在地上。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越走越快,到后面已经变成了跑起来。
男人压低了头上的帽子,匆匆忙忙朝大门口跑。刚才电话里头的声音相当严厉:“蠢货!你被人盯上了!谁让你轻举妄动的!”他不服气,他明明非常小心了。男人左右扫了眼周围环境,快要靠近电梯的时候突然间脚一转,突兀地消失在楼梯口。
电梯门前,急着出门上班的人不停地抱怨:“怎么回事,二楼搬家吗?电梯老不上来。”
男人暗自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朝楼梯下跑去。他刚跑了两步,迎头上来一个慢腾腾上楼梯的高个子老头,步履蹒跚,喘气都呼啦呼啦的样子。男人不想节外生枝,立刻闪到边上避开,想让对方赶紧过去。
老头见了他却是眼睛一亮,笑着伸手拦他:“哟,快递员!太好了,正好我有份快递要寄走。麻烦你跟我去一下家里吧。今儿运气真是不错。”
男人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不敢对上含含混混地回答:“快递单我忘拿了,我正要赶回去拿单子。”
那个老头十分惋惜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他:“远不?不远的话我等你行不?我这实在腿脚不利索,懒得再跑一趟了。”
男人刚想怎样赶紧将他糊弄过去,那老头就好像站久了便撑不住一样,身子一歪,恰好挡住了下行的楼梯。
楼下响起了警车鸣笛声。男人面色一变,立刻抬脚想要跨过老头的身体,那老头却手忙脚乱地起身想找自己的拐杖。拐杖一歪,直直地扫上了男人的腿,砸得他一个踉跄。老头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起身要去搀他。
男人这一下摔得不轻,见老头吭哧吭哧地过来,连忙拒绝:“别别别,你管好自己就行。”
“那哪行呢,我哪能不管你。”老头急得连语都加快了,手抖个不停地扶上了男人的胳膊。男人正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对方,那双手突然间手腕子一转,死死扣住了他:“别动!”
男人大惊失色,立刻拼命挣扎,然而此刻他已经被被死死压住,完全动弹不得。颤巍巍的老头目光如电,哪里还有半点儿反应迟钝的模样。
周锡兵顺手摸出了手铐。他独自守了大半宿就为了等一个稳妥的抓捕时机。居民楼里人来人往,一旦不能迅制服犯罪嫌疑人,被对方寻机抓到人质的话,警方就被动了。
楼梯下面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冻得哆哆嗦嗦的凌夕一边朝楼上跑,一边抱怨:“电梯怎么这时候坏。”等走到楼梯拐角处,拎着豆浆跟鸡蛋灌饼的姑娘傻眼了,不知道眼前这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锡兵刚扣死手铐,原本被他压着的男人突然间一个蹬腿,竟然直接以后空翻从他手上挣了开来。一脚踢向周锡兵胸口的同时,戴着手铐的双手直直伸向了凌夕。
吓懵了的姑娘本能地将手上的早点砸了过去。豆浆杯子盖掉了,滚烫的豆浆泼了男人一脸,对方裸.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肤立刻红了。然而男人却跟无知无觉一般,手上动作一点儿没慢,双臂一伸,直接将凌夕套在了戴着手铐的胳膊中间。
凌夕惊慌失措,本能地使出了选修课上学到的女子防身术,抬手拽对方肩上的衣服,身体往下蹲,准备顺势放倒对方。可惜她个子跟男人差不多高,刚要蹲身脖子就被卡死了。
周锡兵避开了男人的飞脚,力准备扑上去。男人收紧了胳膊,冲他低吼:“别动!再动老子就勒死她!”
凌夕只觉得脖子上一紧,喉咙口附近火辣辣的痛,几乎连喘气都喘不过来了。
周锡兵死死盯着对方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放了她,我们的人都在下面,你跑不掉的。”
男人挟持着凌夕,一步步地倒退着朝楼下走,盯着周锡兵的眼睛里头全是嘲讽之色:“你尽可以试试看。”
他的脚一步步地朝后面退,凌夕的脖子被手铐蹭的已经磨出了血口子。周锡兵已经察觉到这人手上有功夫底子,顾及着凌夕,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间,男人的鞋底像是踩上了小石子之类的硬物,脚下一滑,身子直直朝后面摔去。他本能地想要稳住身体,然后被带倒的凌夕压在了他身上,让他无力扭转,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了楼梯直角上。
周锡兵立刻冲上去,制服了企图挣扎的男人。
王汀赶紧从下半层楼梯冲上去,扶住了吓得脸色惨白的凌夕。
王小敏在羽绒服口袋里头乐得想要放音乐庆祝:“王汀,你太帅了!你简直就是女人!”
周锡兵扫了眼楼梯上的水晶珠子挂件,朝王汀点点头:“多谢,幸亏有你。”
王汀也是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半天恢复不了正常频率。她胡乱地摆摆手:“雕虫小技而已。”
刚才人在下半层,她通过扶梯栏杆间的缝隙,偷偷将手机挂件塞到那人脚下时,吓得手都哆嗦了。
周锡兵看她蹲下身捡水晶珠子的挂件,有点儿过意不起,轻咳了一声道:“回头我赔你一个。”
王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跟自己说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还能用。”话音未落,挂件上的丝线断了,大珠小珠落了一地。
王汀傻眼了。
王小敏呆若木鸡,立刻失声痛哭:“小珠珠,我的小珠珠!”
“够贼的啊,竟然把电梯门给卡住了。电梯挂在二楼死活动不了。”林奇抱怨着,跟街道派出所的人一块儿冲上了楼梯。他一脚踩上了最大的那颗珠子,差点儿没踩到珠子滑上一跤。还是兄弟派出所的同行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了。
王小敏嚎啕大哭:“大珠珠,我的大珠珠!”
珠子已经散的七零八落,滚向了四面八方。王汀不得不伸手拍拍手机,安抚这哭惨了的傻孩子,以后肯定给它买更好看的。
周锡兵立刻示意他们过来帮忙一块儿押解嫌疑人:“是个练家子。”
林奇大惊,赶紧上了死力气。他触到了男人硬邦邦的肌肉块,恨得咬牙切齿:“我说你这么好的身手,干点儿什么正经事不好,非得违法犯罪?”
那男人见先机已失,眼下再无逃跑的机会;大约是怕多说多错,直接抿紧了嘴巴,压根没理会林奇。
头上的假在打斗中歪了半边,周锡兵一把拽下,又扯下了白胡子。他朝王汀点了点头:“实在麻烦你了。”
林奇连忙接腔,试图扭转他们装神弄鬼的不良印象:“王汀素来见义勇为,绝对的模范好市民。”
周锡兵看了王汀一眼,竟然对下属的话表示赞同:“嗯,辛苦你了,这次又多亏你。”
王汀还没什么反应,林奇先咧开嘴笑了。他趁热打铁想喊王汀一块儿去派出所做笔录,顺便为她申请见义勇为奖金,好彻底融洽警民关系;却被王汀挥挥手谢绝了,她急着去看自己妹妹。
屋子里空荡荡的,王函人瘫坐在防盗门后面,听到门铃响,半天都不敢动。
王汀柔声喊着妹妹的名字:“王函,别怕,我是姐姐。警察已经把他们都抓走了。”
空调的暖风朝门口方向送,屋子似乎暖和了一些。王函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透过猫眼瞅了好一会儿,确定门外只有自己姐姐跟凌夕还有昨晚追小偷的警察,这才哆哆嗦嗦地想要开门。她拨弄了半天,委屈地冲姐姐喊:“我弄不开。”
凌夕连忙掏出新锁钥匙准备开门,却被王汀给制止了。她轻声哄着妹妹:“别怕,看到把手没有?直接抓住,向下用力拧开就行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点儿梦幻的味道。周锡兵觉得有点儿怪异,王汀跟她妹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对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反倒跟哄孩子一样。
王函抖抖索索地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拧开了门锁。她一脸委屈地看着姐姐:“姐,刚才那人好吓人。昨晚肯定是他偷了我的钥匙,刚才他还想开门来着。”
王汀伸手将妹妹抱在了怀里,小声安慰:“没事儿,咱们已经换锁了,咱们不怕。”
周锡兵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凌夕,你手机里的原片呢?给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