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驿昀的语气叫她十分不适,苏澜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急切道:“太子殿下,民女与家里人走散了,还得回去找他们,若是再不走,他们该着急了。”
“无妨,我叫人去跟他们说一声便是。”李驿昀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神,那人便迅速隐入人潮之中。
苏澜愈发的不耐烦起来,李驿昀今夜是铁了心要她作陪了?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身旁站着的人是李承珺,虽说她从那狗男人身上也讨不找好,但也比不上李驿昀碍眼睛。
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苏澜又觉得今夜是个难得的机会,哪能不好好利用,这般想着,她便也放宽心来。
李驿昀似是没发觉自己有何不妥,他走到摊子前,买了盏莲花灯递给苏澜,“今夜是上元节,苏五姑娘怎好空着手,喜欢这个吗?”
苏澜欣喜地接过,娇羞道:“嗯,民女多谢太子殿下,让殿下破费了。”
可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丑死了,这是什么手艺,能做得这般丑也是一种境界,她怎么也瞧不出这是朵莲花,李驿昀的眼神当真是不大好。
“喜欢便好,苏五姑娘想买些什么小玩意儿或是想吃什么,都与我说便是。”李驿昀看向她,眼中是细水流长般的柔和。
苏澜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裹了裹斗篷,故作风大受了冻。
“苏五姑娘自回京城后,可有住得习惯?”
“嗯。”苏澜点点头,“家里人都对我很是照顾。”
“那便好,听说苏五姑娘是住在江南?”
“是。”苏澜心中冷笑,绕了一圈,李驿昀便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江南是个好地方,杏花春雨,流水人家,别有一番风味。”
“民女在那儿住了许久,便也习惯了,更何况民女是个粗人,学不来那些风雅之情,整日也就是替庄子里的嬷嬷做做活儿。”
“庄子上的嬷嬷?”
苏澜敢肯定,李驿昀定是派了人去江南查探消息,与其让他查探出,不如现在就告诉他,“是嬷嬷将我养大,我亦是将她当做亲祖母看待,她在庄子里就是为了照顾我,我来京城后,想来这辈子应当也回不去了,便让她家人将她接走了。”
李驿昀了然,便没有再多问。
街上人头攒动,有人急急跑过,猛地一撞,苏澜没来得及抓稳,手中的灯便砸在了地上。
苏澜轻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捡,身旁另一只手便伸了过来,替她捡起,“小心着些。”
“多谢太子……”李驿昀佝着身,苏澜一眼便瞧见了他头上的簪子。
又是那只桃木簪,除夕入宫那日,李驿昀戴的亦是这支,苏澜呼吸一滞,不由得烦闷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苏澜缓过神来,见李驿昀眼带笑意,她故作不在意道:“只是觉得太子殿下这簪子甚是好看。”
李驿昀也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他指尖轻捻,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是位故人送的。”
“想来……是位姑娘赠与殿下的吧。”苏澜故作不自知地笑了笑,她这话本就是奔着恶心李驿昀去的。
果不其然,李驿昀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眼神中藏着狠厉与杀意,“不该问的别多问。”
苏澜“吓得”浑身一颤,“民女不敢,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驿昀看了眼四周的人,随之收起锋芒,继而又是温润如玉之态,“不知者无罪,苏五姑娘不必自责。”他将灯又递给了苏澜,苏澜颤颤巍巍地接过。
“苏五姑娘不必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李驿昀凝视着她的双眼,“但瞧着苏五姑娘似乎与晋王走得很近……不怕吗?”
苏澜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太子殿下与晋王都很体恤民女,民女受惠,感激不尽。”
李驿昀看着苏澜,轻笑一声,“都说你是从乡野来的,但我却瞧着你比那些世家小姐更通透些。”
李驿昀缓缓靠近她,苏澜不敢躲,只感觉他的气息忽远忽近,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苏澜整个人僵在原地,心中反感,却又不敢推开他。
……
“今夜倒是巧了,在这儿也能碰上侄儿。”
一道声音将两人之间的氛围生生阻断。
李驿昀显然也是一愣,他回过头看了眼来人,不禁一笑,“皇叔?”
听到这两个字,苏澜整个人又是一僵,抬起头对上李承珺那双眼睛之时,她下意识有些躲闪,不知为何,她没由来地一阵心虚。
李承珺身旁还站着叶旻华,他见到李驿昀时,只是唤了一声“公子”,想来也是见惯了这些场面,在外头也知分寸。
“也不知公子身旁是哪位姑娘?”叶旻华倒也不是客气,他是当真好奇得紧。
李驿昀与身边的这位姑娘走得近不说,两人还戴着一样的面具,这就不由得引人遐想了,难不成李驿昀有意选太子妃了?
李驿昀语气甚是熟稔,解释道:“是苏家五姑娘苏澜,你们应当都见过。”
叶旻华心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李承珺,可见他神色淡淡,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
“那公子与苏五姑娘便好好游玩,我们便不做打扰了。”叶旻华又行了个礼,准备与李承珺一同离开。
可李承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原地不动,看了眼两人的脸上戴着的面具,将自己怀中的赤狐紧了紧,“这有何意思,既然都遇上了,不如一起吧。”
叶旻华暗暗扯了扯李承珺衣角,他这三皇叔什么都好,就是情/事儿上不大通透,他这是没瞧见是什么情况嘛?人家才子佳人的,他们俩跟去煞风景做什么。
李承珺根本没有要理叶旻华的意思,往前走了几步,自然地立于苏澜身旁,“侄儿你平日里鲜少出宫,苏五姑娘也刚入京,对街道自然不甚熟悉,我与旻华带路便是。”
李驿昀也没拒绝,他压了压声音道:“多谢皇叔。”
两人一来一去便也定下了,叶旻华与苏澜根本没有说话反驳的余地。如此一来,四人便一同前行。
不必与李驿昀独处,苏澜心中舒坦不少,可如今却叫她深感诡异。左侧是李驿昀,右侧走着李承珺,身后还跟着个叶旻华……
不少经过之人哪见过这架势,不由驻足停留,向苏澜投去羡慕的眼光。
可苏澜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好在四人一路无话,倒也不显得尴尬,本以为再走上半条街便可告退了,却不想周身人群突然沸腾起来。
“快快快,快去瞧瞧,有烟火!”
“在河边,河边!”
……
四散的人群拥挤起来,一个个皆漫无目的地奔走,将他们几人冲散了开来,苏澜还未来得及看清方位,只觉得右手突然被攥住,整个人被拉扯过去。
周遭纷乱,可苏澜心中却莫名安定,因为她知道,拉着她的人不是李驿昀,而是李承珺。
两人顺着人潮也不知被挤到了何处,当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时,才叫两人的步子一顿,夜空倏而放亮,雾霭中花,映在双眸之中,两人亦是在此刻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庞。
也不知是今夜灯色晃人,浓烈的气氛所致,还是面前之人又叫他失神,李承珺的眼神晦暗氤氲。
苏澜的面具只露着她的红唇与双目,李承珺紧紧盯着她,呼吸都有些不畅,熟悉的感觉焦灼着他全身,某个名字呼之欲出。
为何……还是像极了那个人……
苏澜察觉出了李承珺的异样,赶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晋王。”
李承珺自知有些失态,赶忙收回了目光,脸上又挂起一贯的冷漠,“苏五姑娘倒是不放过一点靠近李驿昀的机会,看样子的确正谋划着嫁入东宫。”
苏澜也赶忙压下自己心中的异样,缓了缓神,方才那一刻她竟然会觉得李承珺对她有意?
“自然,我既已说过,定当会做到。”苏澜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莲花灯,将其丢在一旁,嫌弃地擦了擦手,李驿昀不在了,这灯她也好处置了。
李承珺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墙脚的灯,嘴角微微勾起。
可下一刻他又将神色收了回来,只见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摊开手心摆在他面前,李承珺不解。
只听苏澜心安理得道:“借我一两银子。”
李承珺挑眉,“做什么?”
“方才我买了把刀,没带钱,是李驿昀替我给的,一两银子,我不想欠他。”
李承珺心中没由来地舒坦了不少,语气也好了些许,“你与我借了,便去还他的,岂不是又欠了我?”
“你又不一样。”苏澜话音刚落,就觉得此话有些不妥。
她轻咳了两声,“我与你是同盟,借点银子又怎么了,我觉着晋王可没这么小气。”
“那你想错了。”李承珺说完,便侧过身往一旁走去,留着苏澜一个人愣在原地。
这狗男人怎么回事,过去二十万两都借过,如今一两银子都舍不得了,苏澜在她身后哼了一声。
可面前之人突然回过身来,吓得苏澜赶忙正色,“做什么?后悔了?”
李承珺走了过来,看着苏澜脸上的面具,眼中嫌色尽显,“这么丑的东西戴着它做什么。”
他二话不说,便伸过手将苏澜脸上的赤狐面具给取了下来,“我瞧着你也算得上是个姑娘,怎么连什么好看什么丑都辨不清。”
李承珺冷哼了一声,将面具往一旁丢去。
“诶!”苏澜欲要去拦,可面具早已落在地上,人来人往早已将其踩碎。
苏澜有些心疼,这小赤狐她还挺喜欢的,更何况还花了不少钱,随随便便被糟践了,她心里哪能痛快起来,“晋王这是做什么!这面具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你丢了它做什么,晋王如今连我戴个面具都要管了吗?”
李承珺回想起她与李驿昀一同戴赤狐面具的一幕,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听到她这话时,显然一愣,“这是你……自己买的?”
“不然呢。”苏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往前走,这狗男人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不能惯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均竺”,灌溉营养液+2(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