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驿昀一走,苏府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来,陆岚辛带着苏芸几人赶忙往苏景云房中走去。
苏景云跟在后头,转身之时看了李承珺一眼,微微颔首,便带着苏澜走了进去。
李承珺望着两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刚回房,苏澜就赶忙让拂冬替她准备热水,她迅速沐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新的玄衣。
一道黑影从窗口翻入,苏澜当做没瞧见,自顾将长发束起,“晋王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这客栈掌柜反正是你的人,你若是从正门进,他也不会说什么。”
“一个姑娘家的,说出这话来,日后叫人怎么看待你。”
苏澜明白李承珺说的是她方才的那些粗鄙之言,她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脸皮厚的紧。”
苏澜笑了笑,“能把李驿昀恶心走就成,若非如此,他定是还要再待上片刻,那时候苏万州会不会醒来我也就保不准了。”
苏澜将怀中的荷包直接丢给他,“这是李驿昀给苏万州的地图,与柳德明的别无二致,你瞧瞧里头有什么猫腻。如今苏家是躲过一劫了,不过却又越陷越深,今后六部之中除了苏万州便都是李驿昀的人了,这会让苏万州在朝堂上举步维艰。这苏万州又是个不经事的,这尚书之位能不能坐稳还不一定,我可一点都不指望他能对我有所帮助。”
李承珺低头瞧了眼手中的地图,便将其收入怀中,“他越是不经事,才越能活得久。”
苏澜一听,竟也觉得十分在理,李驿昀想控住六部,但又不想让皇上起疑,留下个苏万州倒也是权宜之计,反正苏万州也掀不起风浪来,并无威胁,这倒也留了他一条小命。
“你又要去哪?”李承珺见她一身干净利落的装束,不由得皱了皱眉,“李驿昀定是对苏家起疑了,你还要在这儿节骨眼上出门?”
苏澜行若无事,“李驿昀不是说正在捉捕将军余孽吗?我这个真正的余孽不露个脸岂不叫他失望了?”
苏澜将短刀别在腰间,吹灭了烛火,“晋王要不要一同去看看?今夜可是一出大戏呢。”苏澜还未等李承珺有所回应,便翻身出了窗。
……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半个时辰前还衣冠齐楚的柳德明此刻却是满身的污垢,身上的锦衣也被扯开,翻涌着血肉,他一下又一下磕着头,“皇上,臣是冤枉的,臣并非是宋幼清的余孽,还请皇上明查!”
皇帝闭着眼坐在正中的高椅之上,手中拨动着混元珠,不怒自威,“朕怎么听说柳大人与钱大人准备夜行出城?”
钱忠义抬头看了眼立于皇帝身旁的李驿昀,眼中有不甘,却只能压下,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不少。
柳德明又磕了几个响头,“皇上,臣是冤枉的,三年前那宋幼清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臣……臣怎可能与他勾结,还请皇上明查。”
“朕自然是相信两位爱卿的。”皇帝幽幽地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眸却又透露着一股阴厉,“但事实摆在眼前,朕也是痛心疾首……”
“臣……臣……”柳德明抬头看了眼李驿昀,狠了很心道:“皇上,今日之事,分明就是太子殿下的阴谋!臣根本不知那地图指往何处,是王公公亲自将东递于我的。”
皇帝微微抬眼,“太子,柳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李驿昀立马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怎么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今夜儿臣与皇叔在房中一叙,便来了父皇这儿,王公公也一直跟在儿臣身边,并非钱大人说的那般。”
“太子殿下可敢对天发誓?”柳德明隐忍不发,“皇上,臣分明就是瞧见王公公了,臣不会认错人的。”
“哎哟。”也不知王公公何时来的,只见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还请皇上明鉴,老奴今夜都未曾出过门,方才老奴还替太子殿下给皇上送来书卷了呢,老奴怎可能给二位大人递消息,两位大人这般岂非影射太子殿下!”
被倒打一耙,柳德明气得浑身发颤,“臣可并未信口胡诌,王公公这般又有何用意!”
李驿昀随之冷笑一声,“柳大人此话又是何意?难不成本宫要陷害你?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意欲何为?”
柳德明心中焦灼,脑中懵白,他对此竟也无法反驳,他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钱忠义,恨恨道:“钱大人你为何不说话!可也是王公公给你递了消息?你若是说实话了,皇上定是会给你做主的。”
钱忠义深深地看了柳德明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朝着皇帝磕了个头,“不是,臣无话可说。”
“你在说什么——”柳德明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气得他猛地咳了起来。
“好了,朕乏了,不想再听你们解释,更不想听到那人的名字,昀儿,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置吧。”皇帝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倦色。
“是,父皇,既然如此,儿臣先将两位大人扣押,等后日回京再做处决。”
皇帝眉眼深沉,“朕也没心思再留在此地了,再不回去,朕的皇位怕是都要坐不稳了,你吩咐下去,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是。”李驿昀应下,命人押着柳钱二人出了门,见门合上,李驿昀回头看了眼柳德明,“柳大人似乎对本宫有些误解。”
柳德明回身看了李驿昀,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减,“太子殿下莫要张狂,公道自在人心,我柳德明就是败在太过贪婪,竟然会相信太子殿下一个莫须有的诺言。”
若不是他已做了十年的尚书,可毫无升官之象,他急于求成,否则哪里会为此落得这个地步。
李驿昀笑了,“柳大人果然是人老糊涂了,本宫暗示了这么久,大人竟还未明白过来吗?”
柳德明一顿,“太子何意?”
“若是本宫真的要对大人做什么,会蠢到用自己的人?柳大人也不想想,能冒充本宫之人又假借本宫之名给柳大人递话,最后还能让本宫惹得一身骚的人还能是谁?”李驿昀低头抚摸着自己的扳指,“柳大人聪慧,心中定是有了答案吧。”
“晋王?”柳德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晋王为何要害我?”
“那本宫就不知了,柳大人若是有机会便亲自去问问吧。”李驿昀摆了摆手,钱柳二人便被带了下去。
李驿昀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唇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随之往另一侧走去。
见李驿昀走了过来,一道黑影从门后走了出来,“太子殿下,柳大人那——”
李驿昀冷眉一挑,“这么蠢的人……不必留着了,着实碍眼。”
“是,那钱大人呢?”
“还算聪明,就暂且留着他家人吧。”
……
廊中重归寂静,房中之人将身子从门旁收回,重新坐回了高椅之上,“九公,你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回皇上,老奴觉得太子殿下行事稳重,不骄不躁,是能担大任之人。”
皇帝闭上眼,轻吐一口气,“聪慧是聪慧,可还是比不上李承珺,若他能有李承珺那般沉得住气,朕也不至于这些年来这般受制于李承珺。”
他睁开眼端过手边的温茶抿了一口,“还是太过莽撞了,真是李承珺做的又能如何,以他的本事,哪里能动得了李承珺。”
梁公公自然明白皇上是何意,“皇上,太子殿下他这般也不过是想揭穿晋王的阴谋罢了。”
“罢了。”皇帝哼了一声,“不过是两个尚书,让太子再挑两个合适的人顶上吧。”皇帝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叫怡妃过来。”
“是,皇上——”
……
苏澜收回身子,她看了眼立于身旁的李承珺,“这侄儿算计了叔叔,却让做父亲的以为是自己兄弟在算计自己,晋王,你怎么看?”
李承珺眼神微动,“习惯就好。”他合上砖瓦,“你确定柳德明见到的就是王公公?”
“这世上哪会这么像的人,定是王公公在撒谎了。”苏澜望向走远了的王公公,一个人不自觉的走路姿态还是不会骗人的。
“不是易容?”李承珺问出口时紧紧盯着苏澜的侧颜,似乎要从她脸上得到某个不可能的回答。
“这世上哪来的易容。”苏澜撇撇嘴,回头看了眼李承珺,“晋王可曾见过?”
见李驿昀没有说话,苏澜自顾道:“这世上的易容之术不过是叫人看起来不像自己罢了,能与另一人完全相像,这世上怕是也无人能做到。更何况我方才亲眼所见,那人就是王公公没错。”
李承珺道:“柳德明与钱忠义……还救吗?”
苏澜轻笑,“晋王是当真心怀天下人,还是只想试探我?”从李承珺问她易容之术时,她就察觉到了,李承珺似乎对她并不死心,非要问个究竟。
“不管救不救,他们俩都只能是死,若是不救,死的就只是他们俩,若我救了,可就不止了,我如今还未在京城中站稳脚跟,不可冒然行事,更何况他们二人并不在我计划中,我没必要为他们俩承受如此大的风险。。”
李承珺低声一笑,“你倒是冷血。”
“晋王管这叫冷血?不过也彼此彼此,这都是与晋王学的。”苏澜摸了摸自己的短刀,想着今日应当也排不上用场了,整个人便松懈下来,困意席卷,她打了个哈欠,“晋王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苏澜刚准备离开,手腕突然被人一攥,整个人被拉了过去。
苏澜脑中一片空白,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李承珺偏过头缓缓靠近她。
苏澜见过不少大世面,可唯独扛不住这个,她浑身僵硬,都忘了去推开他。
“你……做什么?”他的气息顺着她的下颌缓缓流入后颈之处,苏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还未等苏澜有所反应,李承珺便将她迅速放开。
“为何你身上的气味又换了?与白日里的不一样。”
苏澜:“……”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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