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苏澜便被拂冬喊着起来,“姑娘,不可再睡了,莫要误了时辰。”
苏澜翻了个身,眼皮子颤了颤,但人毫无动静。
拂冬不由得替她担忧,“姑娘,如今主院里的人都等着抓你的错处呢,你可长点心吧。”
“啊……点心?”苏澜幽幽地睁开眼,“什么点心?”
拂冬:………
最后苏澜还是醒了,不过是被吵醒的。
小萝卜头今日格外兴奋,迈着小腿蹦跶着进入苏澜的卧房,“姑姑,姑姑!今日可以去骑马了。”
苏澜懒懒地看了苏衡一眼,他今日被拾掇得十分干净,一身靛蓝的小锦袍,背上斜挎着特质的小箭囊,约摸能放十支箭,手上还提着前两日她赠与的弓。
“过来。”苏澜招了招手。
苏衡蹦跳着过来,苏澜从枕头底下取下一个小香囊,给他系在腰间,见拂冬去给她取衣裳,苏澜压低声音道:“这个别弄丢了,就算换了衣裳也给它戴上去,知道了没。”
苏衡点点头。
“你先回去吧,等等我来找你。”苏澜拍拍他的脸,将他送出去。
“五姑娘,你瞧瞧,东西都带够了吗?”拂冬昨日就把东西备好了,零零总总也有一箱子。
此番冬猎要北上,猎场是太子亲选,位于离京城百里的洛城,冬猎七日,虽说场设一应俱全,但总不比在家中,多带些总没错的。
“我的药呢?可带上了?”
“带了带了,这是最重要的东西,奴婢万万忘不得的。”拂冬将木箱打开,里面还放着不少药材,“昨日大公子来过,还送了几味药来,奴婢都一并带上了。”
苏澜点点头,“那便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这一回,苏府派了五辆马车,停在府前,数十小厮婢女跟随,颇为壮观,有百姓在远处观望,啧啧称叹。
苏老夫人年老,颠簸不得,这便留余家中,其余人一同北上。
“你们几个过来。”苏老夫人立于车旁,从婆子手中接过几个平安符,“这是我前些日子去庙里求的,你们一人一个,此次前去,都不可莽撞行事,自身安危要紧,景云,你是大哥,该护着几个妹妹些。”
“是。”
“你们几个姐妹也该同心,万万不可被外人三言两语挑拨了去。”苏老夫人顿了顿,“还有,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你们莫要冲撞了,能避着就避开些。”
苏澜知道,姨祖母这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借此在敲打苏芸等人,但她们能不能听进去就另说了。
“母亲,我会好好与她们说的。”陆岚辛扶着苏老夫人站在一旁。
“嗯,去吧,还得赶好些时候的路呢,不要耽搁了。”老夫人摆摆手,转身往府里走,老人家最见不得离别了,虽说只有七八日。
苏衡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苏老夫人,“曾祖母,衡儿会想你的,你在家里可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
苏老夫人失笑,她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孩子,你也是,莫要乱跑,得跟在你爹身后才是。”
“我会乖乖听姑姑话的。”
苏衡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嘴,但苏老夫人听懂了,她抬头看了苏澜一眼,见苏澜朝自己微微点头,便知苏澜会好好护着苏衡的,她也放下心来。
这里,能真正护好苏家的,也只有苏澜一人了,有苏澜在,她也放心。
“去吧。”老夫人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一众人上了马车。
苏澜正往后面的马车走,便听见苏万州的声音,“澜儿,来这儿坐,陪父亲说说话。”
苏澜转身看了一眼,见主院的人都在最前头的马车上,忍不住腹诽:怎么,这一车人还没法子陪他说话了?非要带上她。
她怎么不知道苏万州在想什么,她是受太子与晋王之邀前去冬猎的,若是苛待了,怕是会让他们二人不快,否则她一介庶女,哪里能与主院的人一车。
“是,父亲。”要不是见苏衡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她才不乐意与他们一车呢,闹腾死了。
“老爷,妾身也来陪陪你吧。”二姨娘林若虞见苏澜都上了那辆马车,有些不甘心,同是庶出,哪有她们被抛下的道理。
苏万州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姨娘,你别去招人嫌了!”苏盈拽着林若虞的衣袖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没瞧见苏澜现在是苏家的宝贝疙瘩吗?她可是一手太子一手晋王的,父亲能不对她好吗?”
“那你怎么不给我争气些!”林若虞说着就来气,被苏盈拉扯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哼,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苏芸嫌弃地看了苏盈母女二人一眼,转眼扫到苏澜的时候,故作抱歉,“五妹妹,不要生气,我不是在说你。”
苏澜只是笑笑,不说话,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休憩。
苏芸吃瘪,但陆岚辛递了个眼色给她,她只能压着脾气嘟囔了一句,“乡下来的丫头就是没规矩。”
苏澜听到了,但她没有理,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眼眶蓄满泪水,闭着眼强行不让它流出来。
方才苏老夫人递平安符时她就觉得不一般,果不其然,她的那张符要比旁人的稍厚些,里头似乎夹杂着什么。
上马车后,她偷偷将其拆开来,里头藏着一张纸,是苏老夫人的字迹,可纸上的内容让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只得假寐掩饰。
上面写着一行字:
这是你母亲求的,好好保管。
苏澜知道前些日子苏老夫人去庙里求佛,但她不知竟是与她母亲一起去的,老夫人能替她得来这平安符,怕是也不易吧。
这份平安,沉重得令她心头都有些发颤。
母亲,待我平安归来,定是国泰民安之时。
……
为避免行至差错,各府皆在城门口整顿,待皇上出城后,再一同出发。
苏衡哪里待得住,跳下马车,就去别家找他的几个小伙伴玩(炫)耍(耀):
“你们瞧,这是我的新弓!”苏衡得意洋洋拿出自己的弓箭。
“哇,好好看,你爹给你做的吗?”小不点一号惊叹。
“我姑姑送我的!”
“那你的箭呢?”小不点二号问。
苏衡更是得意,“也是我姑姑送的。”
“那你的这个小香囊呢?”
苏衡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也是我姑姑送的!”
周围传来惊叹声,“哇,你姑姑好好呀,能不能让你姑姑也送我一个!”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你们自己没有姑姑吗?那是我姑姑!”
……
这一边孩子们嬉笑吵闹,显得另一边一辆马车清冷了些。
马车外传来三声轻扣,“主子。”
“何事?”李承珺翻着手中的书,未抬眼。
“属下见主子赠与苏五姑娘的弓箭在苏家长孙苏衡手中。”
“所以呢?”李承珺将书合上,闭上眼,轻揉着穴位。
“主子,那弓可是——”
“横竖都能试出来,怕什么。”李承珺将书放在一旁,“李驿昀来了没?”
“快了,还有五里就到了。”
“你多派两个人守在苏府的马车旁,护送他们入洛城。”李承珺摸着赤狐的毛,“隐蔽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无南如何不知,说是护送,实为监视。
……
一炷香后,皇帝的马车才款款出了城,众人纷纷下马行礼,“参见皇上。”
“好了,还搞这些虚礼做什么。”皇帝懒懒地摆了摆手,“赶紧出发吧,再耽搁,怕是一日都赶不到。”
“是。”小太监扬起一嗓子,“起——”
众人纷纷上了马车,出城队伍浩浩荡荡,引不少百姓前来围观,城门口都挤满了人。
苏澜看了眼城门,眼神暗了下来,这七日一过,也不知朝堂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苏五小姐。”一道声音打断了苏澜的思绪,她看过去,见李驿昀身边的王公公小跑过来。
车后还跟着其余马车,不能停,王公公只得一路跟着。
“公公好。”
“王公公。”苏万州见王公公过来,立马掀开了帷裳。
“是太子殿下让咱家过来的,说是苏五姑娘身子弱,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的,还请姑娘照顾好自己身子。”
王公公递来一个大锦盒,“这是太子殿下赠与五姑娘的,姑娘不要怪咱家多嘴,那日晋王赠与姑娘弓箭之事,太子殿下也得知了,太子殿下说,晋王的弓不适合小姑娘家的使,他特意又命人赶了一只出来,也是巧,在昨日便给赶上,不然怕是还送不到姑娘手中了。”
王公公的尖细刺耳声听得苏澜有些难受,她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李驿昀这是何意?
是想要借她之手接近苏家,还是单纯想跟李承珺较劲?
“澜儿,还不谢过公公。”苏万州见苏澜又愣在那里,不由得嗔怪,“公公莫要放在心上,这孩子在乡下住惯了,见人还有些胆怯,我定当会好好教导。”
“苏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子殿下都如此青睐苏五姑娘,那苏五姑娘定是有不同之处。”王公公笑了笑,“好了,咱家得回去了,苏大人继续赶路吧。”
“多谢王公公。”苏澜说完突然猛烈咳了起来。
这次她根本不是做戏,她赶忙用帕子捂着,口中血腥味涌起,她怕被人察觉异样,赶忙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