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苏父将苏澜拉到苏芸和苏青面前,“这是你们五妹妹,也不过比青儿小几个月罢了,日后你们做姐姐的要照看着她一些。”
苏芸偏过头,轻轻“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
“父亲,除夕进宫,她也要去吗?”苏芸摆明了不想让苏澜跟去。
“既然是皇上的圣旨,那自然是要一道去的。”苏父满是宠溺地看了眼苏芸,“你是家中最大的姑娘,入宫后可要帮衬着妹妹们一些。”
“她什么都不懂,进了宫岂不是让人白白笑话。”苏芸将苏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宫中礼仪她知晓多少,若是在皇上面前出了差错,丢的可是我们苏家的脸。”
苏澜心中一笑,她当初进宫就跟家常便饭似的,那时候苏芸都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苏澜微微福身,“三姐姐说的是,苏澜定会好好学规矩,不会给苏家丢人的。”
“怎么了?都站着说话。”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
苏澜转身见苏景云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不点苏衡。
“大哥。”苏芸上前亲切地挽着苏景云的手,“是五妹妹来了,我们在与她说话呢。”
苏景云的目光投来,苏澜便也跟着唤了一声“大哥”。
苏景云笑着道:“我今日从醉满楼带了醉鸡,五妹妹留下一道尝尝吧。”
苏芸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苏澜,“大哥,她养在乡下,哪吃过这个呀。”
“没吃过那也尝尝。”苏父一把抱起小苏衡,“好了,莫要多说了,都坐下吃吧。”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苏澜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可依旧有人要注意她。
“咦,五妹妹是左利手呀?”苏青好奇道。
桌上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向苏澜,果真见苏澜用正用左手夹着菜。
“嗯,习惯了,便也改不过来了。”苏澜回以一笑。
“听说惯用左手的人更显聪慧。”苏景云替苏澜解围。
苏澜不禁腹诽:不聪慧她如今能坐在这儿?
“大哥说笑了,苏澜从小住在乡野间,也没读过什么书,何来的聪慧。”苏澜又是一脸无害又无辜的样子。
苏芸低着头不屑地笑了笑,苏澜这话倒是不假。
若是有人再细心些,自然可以发现,苏澜的左手并不像用了十几年那般熟练。
“你右手一直拿着帕子做什么?”旁边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苏澜朝旁边看去,心中不由得啧了几声,这小萝卜头眼睛还挺尖啊!
这一声惊呼又引得众人朝苏澜看去,只见苏澜右手中一直攥着一方帕子,只露出拇指和食指来。
这捏帕子的方式有些奇怪,但又让人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怪异。
让苏芸瞧着,便觉得这苏澜有些惺惺做派,这刚入苏府,就开始摆小姐家的姿态了,从方才进院子到现在,苏澜都没有把帕子取下来过。
“没规矩!方才我怎么教你的,要叫五姑姑!”苏景云呵斥道。
小苏衡嘟着嘴不说话,十分不情愿。
“哥哥,你莫要责备阿衡,他还小,不懂事,想叫什么便叫什么,你这般呵责他——”
“吃你的饭。”苏景云打断了苏芸的话,“这孩子现在不教,日后越发没了规矩。”
虽然苏芸是他亲妹妹,但他也见不得苏芸这般对苏澜,今日刚来,苏澜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阿澜,日后想吃什么,叫婢女与厨房说一声,别委屈了自己。”苏景云又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替苏澜夹了些菜。
“多谢大哥。”
苏澜又看了苏景云一眼,不由感叹,像苏景云这般的人生在苏家,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
在那之后,众人都安安静静的,晚膳结束,苏澜也没有久留,回了自己院子。
“拂冬,你也去歇着吧,我要睡了。”
“啊?”拂冬不解,“方才用过晚膳呢,姑娘就要睡了?”
“嗯,赶了几天的路,有些累了。”苏澜一脸的倦色,脸色都有些苍白。
“奴婢服侍姑娘。”
“不必了,你下去吧。”
拂冬便不再坚持。
苏澜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确定人走远了,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哪里还有方才苍白无力的模样。
她火速将衣服褪下,从床底下取出了一身夜行衣套上。
半盏茶的功夫后,苏澜将烛火熄灭,微微掀开窗子,留了一人通过的空隙,一个熟练的翻身,便出了屋子。
趁着周围没有人,她闪身进了黑夜里。
苏府的每一处位置她早就记在脑子里,就算闭着眼睛走,她也能绕开守卫,从自己院子里出去。
苏澜跃上苏府的围墙,轻轻一跳,翻到了府外。
她回头看了眼苏府,不由得摇了摇头,苏府这防卫还是不行啊,改日还得提点一下苏景云。
苏澜没有耽搁,在还未有人注意的情况下,一下子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如今路上还有不少人,她尽力全部避开,兜兜转转,绕到了一处府邸门前。
门口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御赐的牌匾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五个大字:镇北将军府。
大门紧闭,府内没有一点灯光,夜色里透着萧条之感。
苏澜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见四下无人,便照着原样翻墙而入,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苏澜凭着记忆往院子深处走去,原本她以为三年过去,院子里会杂草丛生,可没想到被打理得十分干净,还被栽上了新的梅树。
苏澜皱了皱眉,也没有多想。
她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名为“汀水轩”的偏房。
苏澜轻轻推开门,没有意料中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看样子屋内也是有人打理的。
她径直走到床榻旁,轻轻按了一下床尾,只听“咔嚓”一声,从旁边弹出一个暗格。
苏澜看了眼暗格后,当场愣住。
空的?
怎么回事?里面的东西呢!被人拿走了?
苏澜脸色都沉了下来,她没时间多想,将暗格归于原位,刚准备在旁边搜找一番,突然听到另一道声音。
若是普通人怕是根本听不出来,但苏澜听力极好,更何况在夜色中,她的听觉更甚三分。
她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是脚步声,应该只有一个人,脚步沉稳有力……是个男子!
苏澜将怀里的帕子抽了出来,将自己的脸遮上,躲在门后。
苏澜很清楚,要离开这里只能通过她进来的那扇门,这间屋子只有这一个出口,窗子是有的,不过这间屋子特殊,是建在水中,三面环水,若是跳窗,她根本逃不掉。
苏澜左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判断着出刀的位置和方向,她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可以让来人一刀毙命。
可那道声音却不再靠近,好像凭空消失了。
苏澜不敢大意,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之后她才快速走了出来,重新将门关上。
算了,下回再来看看,先查查清楚最近这府里有谁进出再说。
苏澜没有一丝犹豫,飞快地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这时,从偏房的回廊拐角处走出了一个人,在月光下,依稀能看出是一道紫檀色的身影,袖口的金丝勾边微微泛着光。
他望着苏澜的背影许久未动,眼神中藏着一抹晦暗。
“主子,是个女子,要追吗?”从旁边又闪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看了眼那道逃离的背影。
“不必。”紫檀色的身影走了出来,声音清冷异常,他回头看了眼偏房被动过的门,沉声道:“既然知道这里,那肯定是她的人,随她去吧……”
“主子,那东西——”
“她拿不走的。”
男子收回了目光,苦涩地笑了一声,“无南,我瞧着自己怕是魔怔了,如今见着谁都觉得像她……”
“主子……”
“走吧……”他声音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这两日就多派些人守在这里。还有,别暴露了我的行踪。”
“是。”
可男子刚走两步,又折了回去,他推开汀水轩的门,走了进去。
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屋内摆设有被挪动的痕迹,墙侧的窗也没有被开启的迹象。
他走到床尾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暗格又一次弹了出来,看到里面空空如也,他神色一点未变。
随后,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将其放进了暗格中。
“主子,这东西那么重要,就放在这儿?”无南不解,两年来,这东西都是主子随身携带,从不让旁人碰一下的。
“那人来找的就是这个,一回不成,她定是还会再来。”他将暗格关上,“若是她来将东西取走,你们不要拦着,跟在她后头就是,看看她想做什么。”
“是。”
……
苏澜没有停留,从将军府出来以后就直接回了苏府,她这一来一去也不过三盏茶的功夫,并未有人发现她不在屋内。
她换下夜行衣,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她一直想着方才的事情,不安地翻着身。
怎么可能不见了呢,她明明记得就是放在那里的。
难不成被谢常安拿走了?
也不可能啊,她又没告诉过他,苏澜辗转反侧。
还有那个脚步声,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