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奉国将军深更半夜,天都没亮便到城东何氏豆花坊帮着磨豆子点卤做豆花的事,大朝会还没有完,就已经在朝野间传遍了。主要是有同朝为官的人家家中奴仆出门去何氏豆花坊瞧见了,那奴仆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都想不到一大早上能在豆花坊看到他。
京中虽不小,可这奴仆与奴仆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犹如飞鸽传书般,不过几刻中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今日朝上无大事,朝中各部向皇帝简单的上报了一回日常事宜,就准备散朝。
她想要起身,却有人动作比她还要快的扶住了她,“你别动。”原来是年易安已经将豆腐脑装在碗中,用托盘端到床旁放着了。
等她心满意足地将豆腐脑吃掉,却也睡不着了,不过心情也恢复了平静,今日朝中有大朝会,年易安此刻就得动身前往皇宫,她叫了人进屋来,简单梳洗过一回,送年易安到大门口。
“皇上,臣还有事启奏。”忽而御史大夫出了行列上奏。
年易安站在吴都统身旁,他颇为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今日无事,下了朝会就立刻归家。却被吴都统拉了拉袖子。
忽然,她鼻子动了动,豆腐脑的味道不知从何处传来。
门吱哟一声响起,隔着多宝阁的缝隙,都能看到有人开了门走进来。
是年易安带着刚出锅不久,还冒着热气儿的豆腐脑回来了。
年易安见她鼻尖儿红了,眼角也红了,立马换上了衣服,又轻声问她,“那我去买,你先睡一会儿好吗?”
“好。”她将头埋在被中,因为那碗豆腐脑没有吃到而委屈到落泪,在她还有几分残留的清明神智中,实在是叫人觉着羞耻。
那家豆腐脑每日天不亮就用鲜豆研磨,点卤,烹煮,最后制成豆花,撒上他们家特制的佐料,加上炒的香喷喷的花生米,再加上一点儿葱花,十里飘香,每天第一锅出锅前就有百姓在店门口排队等着匀上半斤带回家中做早点。
她还是大半年前不曾怀孕时,吃过那么一回,虽咸香美味,可也没到她喜欢吃的地步。没想到,大半年后的现在,她怀着身孕,在这黎明还不曾到来的深夜,她真的,真的想要吃上豆腐脑,还必须是城东门那一家的。
“阿律,我不想喝甜的了。”她坐起身捂住了鼻子,闻着碗中飘过来的甜腻香气直反胃,明明之前连着小半个月,她还每天都要喝上一碗,才能睡得安稳。
年易安见她捂住了鼻子,忙将碗端到了外间去,用另外一只干净的碗盖着。自从她怀了身孕,到了晚上,皆是年易安起夜照顾她。
怀孕以后,阮梦芙发现,自个儿的情绪简直是千变万化。上一刻还觉着心情不错,赏着花儿哼着小曲儿,下一秒鼻子一酸,心里头满满都是委屈,豆大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我真的好想吃。”
为什么怀了身孕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奇怪。她还能听见年易安推开房门,同外头守夜婆子们说话的声音,还有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城东门离奉国将军府足足要走半个时辰的距离,一来一往就是一个时辰,且不说豆腐脑制作的功夫还需要时间。她算着时间,又觉着自个儿实在娇气,好端端的怎么就馋上了豆腐脑。平白无故半夜里折腾人。
豆腐脑的香味儿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儿,她躺在温暖的被窝中都没有办法入睡。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盯着床顶床帐多子葫芦的花样感觉过了十年那么长的瞬间,外头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声鸡叫声,代表着此刻是破晓时分,夜晚的黑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就要到来。
“那你想吃些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闻不着那味儿了,她鼻子动了动,忽然间就闻着了叫她食欲大开的味道,“阿律,我想吃城东门口那家豆腐脑。”
他回过神来,感受到四面八方不少视线都在他身上。
御史大夫清了清嗓子,“皇上,今早奉国将军在城东门何氏豆花坊推豆花一事,损禁卫颜面,也损皇上颜面,臣请奏皇上责其端正品行。”
皇帝本来有些睡意,听见这话,硬生生地将睡意给压了回去。这实在叫人觉着匪夷所思,如何看他那位年少有为的朝臣,都不能把他和去豆花坊磨豆子联系上。毕竟那双手从来都是握刀之手,怎么会去豆花坊推豆花?
“年卿,可有此事?”皇帝唤了他一声,声音听着不像是生气,倒是像调侃。
年易安走出行列,回话道:“确有此事。”
此事可大可小,从前不曾有过朝臣会去商户磨豆子的举动,可也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若是朝臣去商户磨豆子便要遭受刑责之举。
“你今早为何要去磨豆子?”皇帝好笑的又问,心下猜了七八次,都猜不准。
年易安声音依旧平静,他的喉咙从前受过伤,若是语气平静的同旁人说话之时,声音便会低沉一些,莫名的叫人信服。
“何氏豆花每日开张时间为寅时,而今日何家长子身体不适,无法按时出豆花,臣想买第一份出锅的豆花,所以帮着他磨了一回豆子。”
皇帝听了这话,更奇了,年易安怎么都不是个嘴馋之人,怎么就会想起来一大早出门买豆花,还嘴馋到帮着店家磨豆子?
此事实在有些同他不相符。
“那豆花就这般美味,值得你一早去帮着磨豆子?”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硬是将话题转向了关于何氏豆花到底有多美味的问题上。
年易安一顿,松了一口气,回道:“臣食之难忘。”
御史大夫发觉这风向有些不对,连忙躬身答话,“皇上,豆花再好吃,作为朝臣,也不该如此行事。”
皇帝挥了挥手,“律法之中,也不曾规定,官不能帮助百姓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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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爱卿,朕说的可对。”
除了那位一大早就故意找茬的御史大夫,无人反对皇帝所言,皇帝又问过是否还有事启奏,旁人再无事上奏。
大监上前一步,“散朝!”
今日大朝会算是彻底告一段落,年易安挂心家中,不过同吴都统打过招呼就匆匆离去。
那状告他的御史大夫,还是愤愤不平,正要拉着同僚说些什么,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秦大人。”唤人者是太子。
“殿下。”
顾承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秦大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搜刮朝臣的小毛病上告皇上,有些呆板的无礼。
“秦大人,您有几子?”
秦大人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问他这做什么。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臣有三子二女,皆为发妻所出。”
“孤曾听闻,女子怀有身孕,口味比起寻常时候尤为刁钻。秦大人既有三子二女,理应比孤更能体会女子孕期之苦。孤还有事,秦大人自便。”顾承礼淡淡地说完这话,转身离去。
留下秦大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过了片刻,他方才反应过来,太子为何要问他家眷几何。奉国将军府上如今嘴馋的只怕不是年易安,而是那位深得皇帝宠爱,太子也视若亲妹的婧宁郡主了。
他原以为状告的是奉国将军本人,结果此刻被顾承礼点醒,方才知晓,这状告的却是皇帝家事了,难怪不得朝臣无一人帮腔。他心下懊恼,明明多想几分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他怎么就得了消息便急冲冲来状告呢?
阮梦芙打了个盹儿,偏偏外头已经将年易安天未亮就去何氏豆花坊帮忙磨豆子做豆花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自然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郡主,你不知道,如今满京城的女子都羡慕你呢。”白芷便是这传信的人,这两日长公主陪着太后熬秋老虎,又特意准了白芷回来陪着阮梦芙解闷儿。
阮梦芙羞得耳朵尖儿都红了,她本不是这样日日无理取闹之人,如今外头议论阿律,只怕好话有,坏话也有。
“都怪你。”她抚着肚子,佯装嗔怒道。若不是她有了身孕,怎会口味时时变化,害的旁人家都知晓她是个嘴馋的人了。
白芷嘟囔,“郡主,这如何能怪小主子呢,你如今一个人吃东西可是为了两个人长身子呢,自然什么都想吃了。”
“而且,我就觉着姑爷不错,这世上男子又有多少能做到,娘子想吃什么,一句怨言都没有便去准备的?”白芷思索道,“郡主应该开心才对。”
阮梦芙静下心来,知是如此,却又想起阿律今早忙乎了好几个时辰,还去宫中参加了大朝会,不知该有多辛苦。
“此刻大朝会应该结束了,他怕是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家,厨房那儿可有吩咐午膳?”
白芷见她又操心上了这事,笑道:“郡主,你放心,这些事情我早就吩咐下去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阿芙,我回来了。”
见年易安走近,白芷自觉退下,“我去催催厨房午膳。”
阮梦芙见他眼下有些乌青,“你今日一定很累,快坐着歇歇。”说着她就要动手倒茶。
“我不渴,你瞧瞧这是什么?”他忙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十个手指大小的木雕兔子,做的叫一个栩栩如生。
阮梦芙眼前一亮,“兔子木偶?”
“方才回家路上,瞧见这一套做的不错,你可喜欢?”
“当然喜欢了。”阮梦芙笑眯了眼,仔细将十只兔子一一看过,随机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同那些个年易安是不是给她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摆放在了一起,罗汉床上的大抽屉便是被她的这些小玩意儿们放的满满当当。
“对了,咱们都不曾给宝宝准备玩具呢。“阮梦芙忽而想起,她如今怀胎五月,日子过得极快,这孩子再过不久就要出生了。
“等她出生了再准备也不迟。“年易安开口道,他的心里,怀孕期间,夫人最重要,孩子的话,还未出生,便是对自家夫人的负担罢了。
她这才点点头,觉着年易安说的有道理。
“我最近是不是特别能折腾人?”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年易安一想,便知道她此刻内疚于今早的一番折腾。他将人搂进怀中,轻笑道:“怎么会?”
“我甘之如饴。”他日日都瞧见阮梦芙承受因为怀孕而要经历的呕吐,腿脚肿痛,还有孩子在肚中是不是的折腾,若不是男人不能生孩子,他宁愿怀孕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婧宁郡主想要什么,年将军都会给她找来,便是天上的星星,也会伸手去摘。
怎么办我后悔了我没有申请榜单,我好怕我下周懈怠更新。因为怀孕这个写的甜到我了自己,可能还会有一章,呜呜呜。
明天见
某天深夜,她忽然就睁开了眼,身旁之人立马就醒了,轻轻地起身点亮了灯,熟练的将温在一旁的甜酪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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