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女儿都这把年纪了,况且阿芙都定了亲事,我如何还能想着嫁人呢。”
“我只希望能收着阿芙过这下半生就是了。”
“娘,女儿早就没想过嫁人的事。”长公主难得同太后撒娇,“您同皇兄就别操心了,左右这一辈子,再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哀家同皇上皆有此意,想为你再招驸马,这回只想找个你心中喜欢的。”
长公主多少年都如一日般过着独居的日子,怎么也想不到她母亲还有叫她再嫁人的时候,可她女儿都到了定亲出嫁的年纪。
太后叹口气,又说:“哀家知道你想什么,只是日后阿芙出嫁了,偌大的公主府只有你一个人住着,岂不冷清?”
她想的十分清楚,左右年家不足为惧,有出息的也只有阿律一人,靖安侯夫妇此生都拿捏不住阿芙,虽是嫁女儿,可阿芙不用进门给婆婆立规矩,阿律的宅邸离长公主府又极近,女儿还是能同她能天天相见,日后再有了小孙孙,她还有什么愁的呢。
“你可愿再招驸马?”
长公主一愣,不知为何她母亲会提起她的终身大事来。
“你同阮家本就是一段孽缘,如今你同阮家再无干系,可你还年轻,还有这许多大好日子,哀家总有会走的那日,哀家不想瞧着你孤单一人。”太后握住了她的手,眼神之中有愧疚也有恳切。
“哀家记着,当年你父皇曾有意替你指一门婚事,是那年的状元郎。”
太后这是想了起来,“那状元郎也姓崔。”
只是到底外孙女出门大半日了还没回来,她心里头有些想着,所以又琢磨起了这崔家是谁家。
一旁老嬷嬷有些尴尬,她自然是记着这崔家是哪家,可惜她瞟了一眼长公主,见她摇头,便没有开口。
“只是一时跌了手。”长公主擦干净了手上的汁水,又拿起另外的橘子来细细的剥着。
“阿芙怎么还没回来?”太后又问。
前程往事一幕幕浮现,长公主没控制好力气手上正在剥的柑橘落到地上,滚了一地的汁水。
太后突然一顿,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了,不远处的戏台子上头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她抬手,老嬷嬷便着人去停了戏曲让他们自去。
“你还年轻这下半辈子总不能自己过。哀家还有几年活头,如何能””
“哀家这些日子一直有话要问你。”
长公主低下头去,说来她许多年不曾想起那人的姓名。
“是,母后。”
“想来快了。”
“她去崔府做客,是哪个崔府?”太后眯着眼睛细细的想着,这崔姓她着实有些熟悉,可惜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是谁家。
“我还有您呢。”
母女二人在这嫁人一事上还未达成共识,外头有宫人传话。
“婧宁郡主到。”
说话间,阮梦芙已经进了院子,“外祖母,娘。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在外头都听着热闹。”
“总算回来了。”太后搂住她,“方才有戏班子唱戏自然热闹。”
“你既回来了,陪着哀家好好听几出戏。”太后不提刚刚的对话,拿了戏本子就叫外孙女点戏。
阮梦芙自然是孝顺的,指着戏本子上头热闹的戏点了两出,便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后另一侧听戏。
她撇过头一看,她母亲有些心不在焉,总算等到用了晚膳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阮梦芙挽住长公主的胳膊,“娘,今晚我同您睡可好?”
“这么大了,还不敢一人睡吗?”长公主笑道,不过她还是应了。
母女二人躺在床上,说着亲密话儿。
“娘,您不问问我今日去崔府发生了何事吗?”阮梦芙十分纠结,她趴在枕头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回来之前,本想着什么都不说,可方才她在院子外头是听见了外祖母和她母亲的对话的,她母亲虽生了她,可毕竟如今不过三十四岁。
长公主侧过身,神情淡然,就像崔府的事情早已经不能交叫她分心半点儿。
“你都知道了?”长公主心情却还是有些惆怅。
阮梦芙点点头,虽然是长辈之间的事情,可面前这位妇人是她的母亲,她们母女二人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存在。
“崔二爷重病在床崔家四郎是为了崔二爷才闯入夏宫,不过,崔二爷并不知晓此事,是崔家四郎自己做的决定。”
“母亲,我去见了崔二爷,他第一眼将我认错认成了您。”
“我问他,可有话要带给您,他说没有,可我能瞧出来他一直惦记着您。”
“娘,您呢?您对那位崔二爷是如何想的呢?”
长公主轻轻地摇摇头,“我同他早已经是从前之事,他无话带给我,我对他同样也无话可说。”
她和崔家二爷的情义十五年前就断了,何苦到了今日还要再有牵扯,她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年她为了皇室安稳,嫁给阮三思的那天,崔二爷一句话都不曾说,她便就断了念想。
阮梦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担心若是她母亲听见她说崔二爷生了重病心中还有她便会心软去见他。
这样不过是徒增伤感,何必呢。
“怎么瞧着你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长公主见她神情松懈,忍不住问道。
“我怕您对他还有情。”
说完这话,她额头便被长公主重重的敲了一下“没个正行,哪家姑娘这样编排母亲的。”
阮梦芙捂住了额头,“娘,女儿只是怕您难过。”
“我听见你同外祖母说的话了。”
阮梦芙紧紧的偎依在长公主的怀中,她心情有些莫明。
大概是这么多年,她的母亲一直只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你又偷听。”长公主无奈。
“我也不是故意的。”
阮梦芙闷声道:“我希望娘能幸福。”
“这么多年,您为了我过得很辛苦,我都明白。”
长公主轻笑,“我日日锦衣玉食的活着,便是你自出生起有宫人照看着,我何来辛苦一说?”
“您心里很苦,我都知道的。”阮梦芙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希望娘日后每一天都能从心底里发出笑来。”
“有你在,娘当然是高高兴兴的。”
长公主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她是真的对再嫁没有任何兴趣,同阮三思成为夫妻的十五年里,唯一见她高兴的,便是有了一个女儿。
而别的男人,她心里也都看透了,比如崔二爷,当年也是情深义重之人,可结果又如何呢?
她是不信的,而且到了这个年纪,她对那些只属于小年轻的情情爱爱就再没了兴趣。她已经很知足,女儿比她活的更加自在,也没有辜负她从小的期盼。准女婿也叫她越瞧越满意,这还有什么事情能叫她操心呢?
倒是她的女儿,豆蔻年华,也同心爱之人定了亲事,她该好好操心这一场婚事才是。
“娘的事情,娘自己都知道,你莫操心了。”
“倒是你,等咱们回了京城,在你出嫁前的日子,就没在燕京这般松快。”
定了亲事的未婚男女,临近出嫁前都不兴见面的,因为怕这样会坏了夫妻恩爱。
如今两个孩子婚事初定,尚且在燕京能够时常见面,可回了京城,两个孩子就该规规矩矩的一直等到大婚之日再相见了。
“嗯。”阮梦芙点点头,她自然也知道,若没有长辈默许,她如何能够同阿律常常见面。
“睡吧,孩子。”长公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熟睡。
到了放纸鸢那日,不止是阮梦芙去了,随行的官员家中的姑娘少爷们也三三两两的作伴上山去瞧这一年一度的放纸鸢。
放纸鸢,为的是放去晦气,给自己带来好运。这虽也有些求神拜佛的含义在里头,可毕竟这是燕京的地界,皇帝也听进了那句过犹而不及的劝解,对民间的民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挑了一只蝴蝶样式的,拉着线跑动终于将纸鸢放上了天空,实则是年易安在旁帮忙才能顺利的将纸鸢放飞。
“郡主,郡主,您还没有许愿呢。”见她就要执剪子剪断线,白芷忙拦着她。
她凝神细想了一会儿,这世上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在意的人也都平平安安的留在她身旁,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了。
“阿律,你准备许个什么愿呀。”她想不出要许下什么愿,干脆偏过头去问护着纸鸢不掉下的年易安。
“愿阿芙无痛无灾,一世安康。”年易安缓缓道,说完这话,他便剪掉了自己手中的那只纸鸢。
眼见着断了线的纸鸢越飞越远,阮梦芙方才回过神来,“你的愿望怎么是我呀。”
年易安笑了笑,“我的愿望自然都是关于你的。”
阮梦芙脸一红,身旁的宫女们也都红了脸,白芷更是忍不住偷笑。
“那我的愿望便是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到老。”
阮梦芙话一顿,又红着一张脸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量说道:“希望阿律也能平安康健,同我相伴到老。”
身旁之人耳朵动了动,眼角眉梢都带着可见的温柔。
两个人各自许了愿望,又抬头看着各色各样的纸鸢们,宫女们自发的向后退着,留下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不远处终于像个孩子一般跑闹的四公主小跑了过来。
“阿芙姐姐。”
“怎么了?”阮梦芙见她额上都是汗珠,便关怀道。
“我见到崔四郎了。”四公主犹犹豫豫的。
“我瞧着他像是在哭。”
“阿芙姐姐,你能陪我过去瞧瞧他吗?”
见她说话都这般小心翼翼的,阮梦芙只好点头,“我陪你去。”
崔四郎特意避开了放纸鸢的大部队,一个人在僻静处哭的伤心,忽而听见一行人过来的脚步声,一抬头看见了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此处。”他擦了擦眼角泪珠,实则是伤心,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哭的伤伤心心的。
四公主递了帕子过去,“崔公子,你擦擦眼睛。”她身旁的嬷嬷却是吓着了,拉了她的袖子想说什么。
幸好崔四郎没有接,他用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叫他伤心的源头。
“郡主,我二叔他去了。”
阮梦芙默然片刻,“节哀顺变。”到底是见过一面的缘故,阮梦芙心中也升起了同情。
“临终前,他只告诉我知长公主的女儿是您,他很开心。”崔四郎抽抽搭搭的说着。
“我今日就是来替二叔放一只纸鸢,希望他来世能够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长公主的事情告一段落,回主线了,,我也不知道先埋得密不密,但应该能看出来。
明天见
小宫女默不作声的上前擦地,太后本在看戏本子,见她心不在焉的,便道:“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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