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三思眼睛中都要喷出火了,“这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那孽女趁我不在城中,恶意陷害。”
“父亲,柳姨娘是圣教中人,她一开始进府就是带着目的而来,您被她骗了八年,还不明白吗?”
“我娘早就死了,她不是我娘,她只是一个被特意选出来,放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阮泽冷着脸,一字一句地揭开阮三思多年来都不肯正面面对的事实。
“什么?”阮三思震怒,“她怎么敢,怎么敢将依依下入大牢!”
阮泽颇敢无奈,上前一步回着话,“父亲,城中传来的消息,是柳姨娘亲口承认她偷了军中布防图给匈奴,这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您睁眼看看!因为她,我们死了多少将士,还要多少人流血流泪,您才肯睁眼看看!”
阮三思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儿子,父子二人从前亲密无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阮泽不再叫他爹爹,而是冷冰冰的一声父亲。
西北角营地
阮泽极快的收到了亲兵传信,一是邪教,二是柳姨娘,并且柳姨娘就是邪教中人。他深吸了一口气,朝阮三思的营帐走去,细细的将此事明细分说。
阮三思越听脸越沉。
“是,郡主。”禁卫领命下去。
她又轻轻推开窗户,她此时待得地方便是白云观对面那座茶坊二楼。白云观外依旧围着许多老百姓,大半是已经醒悟过来,知晓白云观是骗人的,可还有半数之人对此深信不疑。他们正在激烈的争吵着,若不是当下对禁卫军有了惧意,这群人怕是要冲进白云观中去寻那妖道了。
前有何将军一家,后又有柳姨娘和这白云观道长,这还只是他们发现了的,都已经搅得滇西和边城不得安生,但这怕只是个开头。
“郡主,卑职等搜遍了白云观,并未寻到妖道踪迹。”禁卫有些为难,“还有那位同妖道打斗的黑衣人,我等也暂时没有寻到他的身影。”
阮梦芙没理会白芷在一旁的叽叽喳喳,她浑身的力气此刻都已经被抽空了。
“希望他们都能醒悟。”她有些无奈,她总觉着这事儿不会这般简单的结束。柳姨娘竟然也是邪教中人,七八年前就被安插到了她那位父亲身边。这些邪教孽党果然是多年前就开始布局等着报复。
“郡主,你方才那番话说的太好了。”
阮梦芙沉思片刻,“此事不急,当下最重要的事,柳姨娘那儿一定要看守好,莫叫她逃了或是自尽,还有尽快审她,将她的罪名落实,不然阮将军那儿,怕还有难缠的时候。”阮梦芙对她那位父亲对柳姨娘的爱意可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她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方才出手相助她的黑衣人一定是阿律,只是当下他和妖道一同消失在众人面前,不知去向。
“是。”
“郡主,按照您的吩咐,那几位扮作缺水的将死之人已经安全送离此地。”林女使轻轻走到她跟前。
“嗯,该给她们的水和食物都记着送去。”
“难不成他们还会信?”白芷听见她这般说,尤为不解。
“醒悟总要时间,况且揭开了一个白道长,还不知有多少白道长藏在暗处,没叫咱们发现。”阮梦芙思量着。
这些年,柳姨娘陪在他的身边,他渐渐地快要忘记那个一直都在他心里住着的女子,他以为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可是他的心,此刻告诉他,他心中的女子早就死了,死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他的眼前。他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仿佛又是多年前,看见他的依依浑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天。
阮泽知他父亲对柳姨娘情根深种,可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父亲还是这般,全心全意只有柳姨娘。他低下头去,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眼睛因为愤怒布满了红血丝,“这个世上,您能对得起谁?我娘死了,您还要找个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来羞辱她?”
阮三思晃了晃,一头栽倒在桌上。
营中亲兵惊呼,“将军!”
阮泽心慌了只有一秒,却又平静了心情,“传军医,你们守好将军,不准叫外头烦心事惹了他休息。”
亲兵神色一凌,低下头去极快的应道,“是,属下遵命。”
阮泽再不看他父亲一眼,转过头朝营帐外走去,如今,他父亲倒下去了,他就得立起来。
迷阵之中
白凤用衣袖擦下嘴角的血迹,半跪在地上,手中握着的刀都已经有些无力,他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到底是谁?”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恐惧和不安。这不可能,他所有的招式都被对方破解,甚至他的独门秘技也对黑衣人不起作用。而这样强大叫他都找不到生门的迷阵,当下圣教中除了那几位功力深不可测的长老还有掌门,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施展。
黑衣人手腕转动,轻轻将刀上的血给甩掉,朝着白凤走去。
白凤想动已经有些不能,他一只手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你就算要杀我,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圣教四门十二部,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何要背叛圣教?”
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刀寒光一闪,挥向白凤。刀很快,仿佛割破了空气,都能叫人听见空中风声呼啸。
白凤一咬牙,拽下腰间的青色小瓶,摔向地面。轰隆一声,大地不停地颤抖着,直叫人站不住脚。迷阵之中终于出现一丝光亮,黑衣人身影随之晃动,待他站稳后,白凤早已经不知去向。
黑衣人肩上盘着一条黑色,若不仔细去看,根本瞧不见它的身影。
是夜,别苑中。
待将一直拉着阮梦芙问来问去的端王好不容易劝说离去,林女使又看向倚在床边站着的自家郡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等从白云观回来,神情就有些不对。
“郡主,今日忙了一整天了,该歇了。”她拿着披帛走上前给阮梦芙披上,用着轻柔的语气同她说道。
阮梦芙应了一声,心思还是在外头,“嗯,我再吹吹风就歇,女使你去休息吧。”
林女使见她眉头紧皱,像是带着忧思一般,心下疑惑。
“今日那位突然出手的黑衣人,郡主可认识?”林女使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阮梦芙张了张嘴,她原本想说是年易安,可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却说:“我不认识他。”
林女使并没有再多问,“郡主早些歇下吧,臣告退。”黑衣人来的极其蹊跷,当时白道长就是冲着他家郡主来的,若不是黑衣人出手,只怕郡主今日想要做的事情不会这般顺利。
可是,什么时候,郡主身旁多了这么一位身手了得之人呢?林女使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将白芷找了来,细细问着。
“兴许就是江湖大侠,见不得咱们郡主一个小姑娘被那邪道欺负,出手相助?”白芷是这样回答她的。林女使扶额,她瞧着白芷面上还带着的几分天真,罢了,她不该来问白芷的。
“女使您问我,郡主从前可有认识这样的大侠,奴婢可以很肯定的回答您,郡主从小交好的朋友只有两位,一位是太子殿下,一位便是律少爷,除此之外,郡主也没有同旁的男子来往过呀。”
“可太子不可能在此处,律少爷远在滇西,奴婢实在想不出来郡主交好的朋友还有谁了。”白芷绞尽脑汁的想着。
忽然间,她一拍脑袋,“奴婢想起一事来。但是有些不大好说。”
林女使皱着眉头看向她,“此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芷犹犹豫豫,“昨日您同郡主说过话后,奴婢不是担心郡主嘛,所以就在门外候着,听见里头传来郡主同旁人的说话声,只是声音小了些,奴婢没有听得真切,奴婢进去后,问过郡主,郡主说是奴婢听岔了,屋中也没有旁人身影。”
“女使,您说会不会就是昨夜同郡主交谈之人,帮了郡主?”白芷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道。
林女使面色一沉,“这些话,你憋在肚子里,不可再同第三个人说,你可知?”
白芷赶紧点点头,“奴婢晓得事情轻重缓急,郡主名声要紧。”
她们二人私下猜测着凭空冒出来的黑衣人是谁,却不知道自家郡主在房中越发的焦急着,又因着外头还有宫人和禁卫守着,她只好压住自己心中的焦急。
夜深了,她强打着精神,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她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呀。”她忍不住发出了声音,随即屋外便有人敲门,“郡主,您怎么了?”
“我无事。”她忙回了一声,又将屋中蜡烛吹熄,只留下床头的一盏,“我歇下了,你们莫进来。”
“是。”外头人应了一声,果真没有进来。
黑衣人取下了脸上蒙面,可不就是年易安。
他面色有些苍白,不过他向来肤色就比旁人白些,若不是细心的人去瞧,可能就瞧不出他有什么不同,只当作他和平日里是一样的。
可阮梦芙不一样,她第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同来,“你受伤了?”
“我没事,别担心。”年易安低声答道,声音有些无力,显然和白道长一战并不轻松。只是他并不想惹得身前的小姑娘担忧,压下口中腥甜。
“只是我没有抓住他的人,只从他身上得到了这个令牌。”年易安又说,还从怀中掏出一枚流云型的玄铁令牌来,上头大大一个凤字,令牌背面是一朵她不认识的花,雕刻的栩栩如生,却叫人触目胜寒。
年易安给她解释道:“此花名为曼珠沙华,是圣教教徽。”
“他果然是圣教之人。”
阮梦芙这会儿心思却不在那位白道长身上,“你没受伤便好,有了这枚令牌,还有柳姨娘,总能找到他的踪迹。”
他轻轻将阮梦芙的手握进了手中,两个人安静站了片刻,阮梦芙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见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那姓白的妖道可真邪了,能凭空在众人面前消失。那会儿我只瞧见了一阵烟,随后就不见了你们身影。”
年易安眼中有过挣扎,过了片刻,方才答道:“我从前在书上看过,此术是圣教幻术,利用障眼法和毒药,制造能凭空变出东西和将人带走的‘仙术’。”这也是为何白道长能够凭空变出祭台,悬空而坐,还有刮出一阵风来的原因了。
阮梦芙脸上带着几分厌恶,“果然是邪教中人,他就是用这样的邪魔外道,骗得那些个香客团团转,掏出了家底来祈求保佑。”
她脸上的厌恶被年易安看的分明,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过了片刻,他方才找回了声音,“郡主,若是我。”
“等等。”阮梦芙突然将他的话给打断,“你怎么还叫我郡主。”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你上回明明唤我阿芙的,你都忘了吗?”她鼓起勇气开了口,那日二人在那处下着雨的驿站道别时,两个人看着那一帘雨,她此刻终于觉着那阵雨到了停的时候。
年易安低着看她,她不知道她的眼睛像是有漫天星光,叫人不自觉沉醉,她不知道,在漫天星光中盛着他的影子,叫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升起了欢喜。
“阿芙。”他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向来是有几分沙哑的,偏偏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眷恋。
“嗯,这才对嘛。”阮梦芙只觉着自己耳朵有些发热,分明是她自己问的,为何她自己开始害羞起来。
不过她心情还是很好,眼睛都笑成一道弯。
虽然现在面前还有多少难题在等着她,可她也不觉着这些难题会压垮她了。
因为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年易安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纸糊的窗棂之外有人走来走去,他也知他不该再久待,便低下头看着阮梦芙,“援军明日快到边城,我会随着他们一同去往前线。”
“嗯,你万事要小心。”
说完这话,年易安转身想要走,可到底不放心,又停了下来,“我将它留给你,你别怕。”说着他便从身后取出一物来。
阮梦芙吓得当场捂住了嘴。她看见了什么,一条乌漆嘛黑的宛若麻绳一般的东西盘在年易安伸出来的胳膊上,不知是不是在打招呼,它冲着她睁开了绿色的眼睛,还伸出了猩红的信子,伴随着嘶嘶地声响。
“这是一条蛇?”她的小心肝被吓得扑通扑通的直跳。
“我从滇西那边带来的,它通人性,不会伤你。”年易安手动了动,黑蛇就慢慢的向下爬动着,一直到地板上,又游走到角落里将自个儿盘成一团。
阮梦芙捂住了眼睛,若是旁人敢将蛇带到她跟前来,她只怕是早就吓得躲进了被窝,还会让人将蛇扔出八百里外去,偏偏此刻将蛇带来的是她的心上人,她竟觉着自己没那般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透过指缝瞧着那一角盘成一团的黑蛇,“真,真的吗?”
“嗯。”年易安点点头。
“那我试着不怕它吧。”阮梦芙纠结着,她还是怕的。
“我走了。”年易安又握了一下她的手,方才从窗户处离去。
留下阮梦芙一个人,站在原处,她看了看黑蛇,见它不动,便缓缓朝着床走去,终于挨着床了,一下便钻进被窝。
为什么,不能是可爱一点儿,有毛绒绒的小动物呢?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头的时候,还在想着。
又一日,边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在阮将军病倒的情况下,将士士气不减,成功地抵抗住了匈奴的进攻,一直撑到援军到来,将匈奴打退五十里。一时之间,士气大涨。
城中的戒备也开始森严起来,到处都是士兵巡视,搜查白道长和一切可疑的人士。老百姓们大概是经过了昨日白云观之变,还有阮梦芙那一番在马车上的激情讲话,更有援军到来,战况逆转为胜的喜悦,他们终于肯安生的过日子,不再对所为的上神那般痴迷了。
可到底是开了一个头,还是有人悄悄地供奉着,此事暂且不提。
柳姨娘缩在阴冷的角落里,这里是边城府衙的大牢,她神情狰狞,脑子里头还是一片混乱,一时又疯癫的在那儿痛哭,一时又急切地摇晃着牢门,“我是将军的人,你们不能将我关在这儿,等将军回来,他会砍了你们的头!”
“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
“师父救救我,救救我。”
不远处的狱卒们听见她说话,面露憎恶,其中一人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若不是上头吩咐,这娘们儿还要留着审问,老子这会儿就将她给杀了,祭我兄弟在天之灵。”狱卒有一个表弟,二人感情甚好,前几日却死在了战场上,他的眼睛因为恨意变得通红,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佩刀,忍不住想要拔出来将柳姨娘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除他心中的愤恨。
“谁说不是呢,将士们在前线出生入死,皆是因为这贱人通敌叛国。”
“等上头审问出了结果,一定会杀了她为死去的兄弟们祭拜。”
他们说话间,外头有人走来,是府尹还有驻城将领,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一身华服,叫人不敢直视。
“卑职见过郡主。”
阮梦芙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柳姨娘几句话。”
狱卒有些为难,“郡主,卑职瞧她还是疯疯癫癫的,只怕问不出什么话来。”
“无妨的,我不是来审她的,审案自有府尹,我就是来看看她。”阮梦芙倒也不生气,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说话。
“还不快些带路。”府尹颇为丢脸,这下属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是。”
终于到了柳姨娘的牢房门口,柳姨娘猛然从栏杆中伸出手,指着阮梦芙破口大骂:“是你!你这个贱人将我关到这儿的,还不快放我出去,我要叫将军好好收拾你。”
“大胆!”狱卒甩了一鞭子,打在柳姨娘的胳膊上,瞬间就红肿一片。
她缩回了牢房中,却还是用一双充满憎恨的眼睛盯着阮梦芙。
阮梦芙上前一步,平静地看着她,“姨娘,将军已经知晓昨日之事。”
柳姨娘脸色徒然一变,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一瞬,她又恢复了癫狂的状态,手抱着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救救我,救救我。”
宛若又犯了疯癫之症。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我只是来告诉你,他因为你的事情病倒在床,你的女儿如今也无人看管,我听将军府管事的意思,他们想将芊芊送到我这儿。”
“信不信随你,你愿意不愿意开口吐露实情,自有专人来审问。”
阮梦芙便说便细细的看着她脸上表情,她真是又可恨又可悲,“好了,我想同你说的话便只有这些了,想来我们是不会再见了。”
“郡主,你在瞧什么?”见自家郡主走路三步一回头,白芷好奇问道。
“没什么。”阮梦芙看着后头空无一蛇,心下松了一口气,昨夜那条黑蛇本来盘缩在一角,等她第二日醒来一看,蛇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游走去了哪儿。滇西那个地方,和南诏国接壤,又是森林沼泽众多的地方,毒物也多,养毒之人也多。
“对了,长公主殿下的信送来了。”白芷从怀中拿出一封盖着长公主私印的信来。
阮梦芙一愣,接过信来仔细一看,有些欲哭无泪,她娘还是要来边城,这下,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顿训斥了。
白芷捂着嘴笑她,“郡主,您什么不怕,就怕长公主殿下罚你。”
“我是在这里做正事,我娘那样通情达理之人,定不会罚我。”这话说的脸红心跳,因为她一点儿底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阿律:你们可能不信,别人送老婆都是送毛绒绒的小狗小猫,我不一样,我送了我老婆一条蛇。
明天见~结尾稍微改了下。
“那群人全被你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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