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校毕业以前,我觉得生活是索然无味的,除了看书和学习以外,我的娱乐活动并不是很多,无非就是和寝室兄弟打打扑克,要不就是去打打台球或者是篮球,顶多干出格一点的事就是偷跑出去喝点小酒,可是直到进入官场以后,我才突然明白,原来相对于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学校里的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总是让人在不经意间忍不住怀念。
人争一口气,既然这个付秋潮和崔哲有瓜葛,那他来坎杖子多半就是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让我费解的是,蔡公民到底在这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假如这位县委书记转而倒向崔哲那一边的话,这对我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之所以能够在一来到湘云县之后就顺风顺水,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仰仗蔡公民为我撑腰,假如失去了他的支持的话,我今后虽然不至于寸步难行,但肯定会麻烦不断就是了。
不过现在看来,蔡公民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点针对我的苗头,但这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毕竟坎杖子的党委书记空着也是空着,按照薛翰林的解释,等真到了可以提拔我的时候,提前那么一段时间再把付秋潮调走也很正常,实际上这样的例子在官场中比比皆是,然而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先后跟姜雨薇和陈铜雀打了一个招呼,以他们两个的人脉关系,起码能打探一下虚实不是问题。
薛翰林虽然已经给我打过了预防针,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付秋潮的时候,这位新任党委书记的嚣张跋扈还是超出了我的认知,因为自打跟着组织部来送干部的人进了乡政府大院以后,付秋潮就冷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他的钱不还的厌恶表情,尤其在跟我握手的时候,他只是虚虚的一握就不耐烦的松开了手,眼神中丝毫不掩饰着敌意,不过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理解为这位原教育局长受不了来到这个偏远地方而产生的巨大发差,可是等到一条大狼狗从他车后座上被人牵下来,不仅是一众乡干部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就连我也是一脸的荒唐而又不可思议。
领头来送干部的是县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姓苏叫苏俊成,因为邵春江和林长清的缘故,我跟他也打过几次交道,可以说关系还算不错,大概是也觉得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他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不过却没解释什么,而是直接示意我赶紧去会议室,等好不容易介绍完了之后,这位堂堂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就谢绝了我留他们吃午饭的好意,然后就匆匆忙忙的上了车落荒而逃。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回到办公室以后,我关好门之后一个电话就给姜雨薇打了过去,简单说了一下之前付秋潮来时候的情形,我感慨道:“雨薇,你说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在脑海中毫不犹豫的浮现出了一张暴发户的嘴脸,目中无人不说,我甚至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心机城府,就连这样一个人都能当上教育局长,而且一干就是这么多年,说实话,我还真挺同情蔡书记的,也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在湘云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是蔡书记当家,但即便是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姜雨薇笑了笑,道:“你在乡里可能不知道,其实在县政府大院工作一年多,对你们乡新来的这位党委书记我也是早有耳闻,听人说当年他提拔为教育局局长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轰动,当然跟你猜测的一样,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声,实际上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他,前面最起码排着两三个人呢,按理说要是提拔到别的部门当一把手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打破论资排辈的潜规则,这在湘云县政坛的历史上可谓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了,只不过当时碍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蔡书记也没有办法就是了。”
“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听姜雨薇这么一说,我顿时好奇起来,因为我接触过蔡公民也不是一回两回,对于这位老狐狸的脾气秉性我还是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可以这么说,以他的政治手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在旁人眼中“不公”的事情来,要知道到了他这个级别,如果连表面上的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的话,那对他的公信力可是一个巨大的影响。
“说起来这事就像是一部小说或者是电视剧一样,也算是无巧不成书吧。”
姜雨薇感叹了一声,解释道:“据说付秋潮的父亲和蔡书记原先是邻居,早些年的时候,有一天蔡书记家做饭忘了关煤气罐,要不是付秋潮的父亲察觉不对劲发现得早,然后撞开门把人送进了医院,恐怕蔡书记一家就因为煤气中毒……所以说,这也是为什么付秋潮能够进入教育局这个让人眼馋部门的原因,实际上他最开始并不是这副德行,只不过随着蔡书记的不断升迁,他以为自己有了靠山才开始小人得志,听说蔡书记在当县长的时候,付秋潮夸张到就连副县长都瞧不起,有一次甚至就因为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当时的教育局局长批评了他两句,付秋潮竟然在办公室就跟人家动起手来,不过碍于蔡书记的面子,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蔡书记也真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一个货色。”
我摇摇头,一脸惋惜的问道:“那后来呢,我敢肯定蔡书记对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待见,那怎么还顶着舆论压力把他提拔为教育局长了呢?”
“呵呵,被逼无奈呗。”
姜雨薇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道:“事实上自打出了那件事以后,蔡书记的确对付秋潮的印象急转直下,不过有些人就是天生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自我膨胀之下充满了野心,我听初秘书说,自打蔡书记当上县委书记之后,付秋潮可是不只一次去找蔡书记要教育局长这个位置,只不过都被蔡书记以各种理由给拒绝了,可惜最后他老人家还是没迈过人情这道坎儿,付秋潮的父亲在临死之前就拜托了蔡书记这一件事,你说要是你的话能不答应么,毕竟谁也不想落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对吧。”
“那这么说,蔡书记这次是真对付秋潮容忍到了极限,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发配的边疆?”
我哭笑不得道,虽然对于如何处理和这位新任党委书记的关系很棘手,但不管怎么说,姜雨薇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我,那就是把付秋潮调到坎杖子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蔡公民故意针对我,更谈不上他老人家和崔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过对于姜雨薇能够在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就调查出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我除了感慨和羡慕以外,实在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我目前所面临的形势就不亚于一场战争,可以这么说,有了一个身为蔡公民救命恩人的父亲,即便是已经去世了,那么付秋潮仍然有着一道让人无奈的“免死金牌”,我敢说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误,蔡公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这也正是付秋潮嚣张跋扈的底气,要不然的话,我才不相信身为堂堂一个湘云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苏俊成会容忍一条狼狗上车,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那样尴尬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尽管对于付秋潮没什么好印象,但不管怎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晚上的时候我就吩咐食堂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目的当然是给他接风洗尘,不过当我拿着酒瓶准备放低姿态给他倒酒的时候,付秋潮却伸出手掌直接把自己的酒杯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挑衅似得瞥了我一眼,这才告诉我说他不喝酒,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给他倒了一杯水,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任党委书记的确是不要脸的可以,当场就放出话来,说他虽然喝的是水,但是旁人跟他喝酒的时候必须得是一杯干,至于原因更是简单而又嚣张到令人发指。
“因为我是领导,这坎杖子乡现在是我说了算。”
付秋潮轻蔑的瞥了我一眼,道:“从今天开始,但凡是大大小小的事,无论是谁必须得先请示我,只有我同意了才能办,行了,我今天就先立这么一条规矩,反正我喝得是水,干不干也无所谓,这样吧,我随意,你们干了。”
付秋潮说完以后,还真就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一众主要的乡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视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仰起头就把一整杯酒灌进了肚子里。
有了我的带头示范,其他人也没有办法,不过在所有人都把酒喝了之后,桌子上的气氛就彻底变了味,可以说,那是一种尽管心里非常不爽却也要死死压抑的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挨到饭局结束,等一众人都散去以后,我从柜台签完字刚一走出食堂的门口,就看见大师傅正在外面借着的灯光切着什么,等走进了一看,这才发现他是在剁排骨。
“武乡长,明天给大伙们做个糖醋排骨,您看咋样?”食堂大师傅摸了摸额头的汗珠,一脸笑意的邀功道。
自从我当上乡长之后,食堂的伙食比以前强了多少倍,可以这么说,每周的鸡鸭鱼肉都是变着花样做,但这样一来,身为采购的大师傅也就多了不少油水,我虽然心知肚明,但实际上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排骨还真不错。”
我随手拿起两块看了看,然后笑道:“糖醋排骨就算了,等你都剁完了就收好了,留给付书记慢慢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