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我也有了耐心和这个男孩聊一聊。或许是这个夜晚，我感觉到格外的孤独和寂寞，或许是，同病相怜？

小少年叫付小雨，果然是个和小白脸儿外表很相称的名字——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

如果不是先见到这个人，再听到这个名字，而是先看到这个名字，我想我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女生的名字。也许是酒意让我的表情格外外漏，付小雨也看出我对他名字的吐槽，微笑着告诉我他初中时期，第一次班会，老师点名。老师念到付小雨，等他站起来，大家看见是一个男生时，哄堂大笑。他说这话时，不是抱怨，也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带着一点平安喜乐的笑容，像是在追忆那逝去的似水年华。

付小雨不仅名字，脸蛋儿都招人喜欢，身世也挺惹人怜爱，父亲是个酒鬼加赌徒，一有钱就拿去赌，有钱的时候，就去赌场，没钱的时候，随便找个小区，麻将桌他也要去凑一局。赌赢了喜欢拿钱买酒，赌输了，喜欢解救消愁。每次喝酒，必然喝醉，一喝醉了就对他和母亲家暴。在付小雨的童年记忆里，有的是数不尽的残破画面，例如，小学他好不容易被老师夸奖一次，他还记得那时他多高兴，就连阳光也格外灿烂。可等他回到家中，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父亲母亲，等待他的却是断壁残垣。家中的家具被打碎了一地，母亲面色青紫的躺在地上。付小雨冲上前护住母亲，结果被父亲一拳打到在地，不省人事。

这样的事情，在付小雨的成长中不止一次的发生过。年纪幼小的他，起先试图用自己未长成的身躯保护母亲，可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后来他看电视，知道了一些法律知识，想用法律的途径保护母亲。可每次和父亲讲法，他都被打的更狠了。付小雨的母亲也是一个懦弱的人，虽然拼命保护孩子，可让她去报警去法院，她有不肯，也不敢。

终于有一天父亲把自己作死了，母亲又久卧病榻。

现在这个本来在上高中的少年只能每天找时间打打小工赚点钱，外加母亲平时在家给别人洗洗衣服，来补贴家用。在别人的帮衬下，最后又二进的小房子空出一半租给别人了，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付小雨简直不想上学了，他想好好打工养活母亲，可是那位老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地，知识改变命运，因此付小雨将就上着学。还算是学校热心，给他了一些补助之类的，勉强挺过来。平时他努力打小工赚钱，也想好好学习，只是心都在外面，读不进去多少。

我想到我之前上学的时候的样子，叹了口气。

最初的美好过后，很快苏玉的出现搅乱了我的生活，带来了越来越浓重的阴影，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付小雨恐怕也是如此，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像我一样不得不放弃读书，但至少现在他的母亲还好好地活着，清醒地陪着他，让他有一点奋斗的希望。

这时候我竟无端有些嫉妒付小雨了。

其实有什么可嫉妒的呢，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为刚才自己一时的想法有点儿不好意思，看着付小雨声音也软了下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看着你眼熟，那你是在江边的小酒铺打工么？”

付小雨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嗯。老板人好，让我晚上打工就行。我看着你情绪不太对，就忍不住跟老板说了一声跟了过来。”

我刚开始也觉得我的老板谭蓉不错的，只是……

现在看来，谭蓉当初对我的好，不过是利益驱使。

我是她的摇钱树啊。

甩掉心里的杂念，我想，至少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比如被我拒绝了还是愿意帮我的王鹏，或许这家酒铺子的老板真是很好的人呢，因为不放心别人就允许自己的伙计先跑掉。

只是我估计这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

“你是热心我知道。”我苦心想要提醒付小雨，“就算老板再好，你在人家手底下打工也要注意一点。别在工作时间离开了。”

付小雨笑起来，本来因为落泪而有些红肿的眼眯成了一条缝。

他说：“春源姐，你真好。”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拍了他一下：“认真点儿，跟你说呢。来喝酒的可能有很多事借酒消愁的。你总不能每个都盯着，老板也要做生意呢。”你得讨老板喜欢。

“我也不是每个人都盯着的。”付小雨还是笑，“因为春源姐你好看，我才忍不住担心的。相信老板也是因为春源姐才心软。”

这嘴甜的还真跟抹了蜜似的，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懒得信这个鬼扯的理由。只要付小雨不傻就行。

“得了，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工作。”

“嗯。”

说完付小雨走了，只是一步三回头的。

我和付小雨还真有点儿一见如故的感觉，其实还是同病相怜。只是他确实是在打工，不用我说，他也明白该赶回去干活了。

我看他不舍的样儿，也有点儿难受了，追上去跟他说了我的联系方式。

“有什么实在为难的事儿，或者想挣钱了，跟姐说。”我摸摸他比我还高的头，“姐没什么多的钱，但多个人总多个主意。”

我的身份我自己是清楚的，因此我也不希望付小雨因为这个找我。

我怕是介绍不了多好的工作。连我自己，不也沦落至此了吗？

付小雨不知道听没听出我的苦涩，就一个劲儿在那儿笑，样子干净得不得了。

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不得不说，情绪真的是需要分享的，这么一回，我的情绪算是缓过来了。

就算没有缓过来也没办法，日子还得过不是吗？

第二天，还是要照常接客。

这次王鹏又来了。

比起其他客人，我当然是更希望王鹏来。

王鹏对我当然也有谷欠望，只是比起其他人他更为君子，就算有时候忍不住会动手动脚，搂一下之类的，也很遵从我的意愿，并不会过分或者让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