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宇慢慢走进来，他的脚步较之以往，略显沉重。脸上也带着一丝丝疲惫，两个眼袋告诉着我，它们的主人睡眠不好。他把手里提着的一袋子苹果放在了床头柜，想了想又挑了一个出来，掏出水果刀慢慢削起来。

这个时候，我和他都无言。

我几次张口，又把话咽下。我现在该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我既不想伤张浩宇的心，又不想说了什么给他奢望。

削完了一个苹果递给我，张浩宇才看向徐聪缓缓出声：“你放心吧，兄弟会好好照顾嫂子，不会乱来。你好好养病，早点儿醒过来。”

我不知道张浩宇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总之，我听后是感动莫名。我感觉自己的眼眶要湿了。只是，到底忍住了。

接过苹果也没有啃，我就看着徐聪，忍不住想，徐聪要是能起来和我们一起吃苹果多好。很可惜，这一切都不过存在我幻想里的奢望。

我想如果可能，我真想用我十年的寿命，换回徐聪的健康。要不然二十年也行，三十年也行……

可惜，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交换可以做。

我只能用我的身子做资本，换徐聪继续在这里，维持他的生命。

张浩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听到他说：“嫂子，生日快乐。”

其实更多时候，他是习惯于叫我张春源的。这样的称呼，不知道到底是在提醒谁。

提醒我？还是提醒他？总不能是提醒徐聪吧？

我心中苦笑。

我和张浩宇，到底是怎么样，居然走到这一步？

我没说话，看着手中的苹果发呆。

蓓蕾里层层的苦涩包裹着我，吞噬着我的食欲。我真是一点，一点都不想吃这苹果。虽然，它看上去是这样的诱人。

夏娃受不了蛇的诱导，吃了苹果，懂得了羞耻，有了智慧，不能再无忧无虑，最终被上帝赶出伊甸园。

而我，也只是有着最后的道德，最后的羞耻心，绝不允许自己和张浩宇发生什么。

这个禁忌之果，我不能碰，更不能吃。

“我也替兄弟说一声，生日快乐。”张浩宇说道，眼神深邃难言。

虽然，我们都更想听徐聪亲口说这句话。可现实就是，我们都只能静静地看着徐聪毫无反应的脸。

他没有醒来，起码现在还没有醒来，有时候，我甚至很绝望的想，他是不是会一辈子这样，就这样呆呆的躺在床上，再也醒不来了？不过又总是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徐聪现在可以依靠的，也只剩下我了。如果我跨了，都不相信他会醒来了，这个世界上，更没有旁的人可以去帮助徐聪了。

提到徐聪，我和张浩宇之间的气氛总算好了起来，正常很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挑些时事新闻来讲，也不提其他的，张浩宇倒是间或讲讲生活琐事。当然，讲的是他那边儿的。只是都是报喜不报忧。

最后我终于说出了关于我的近况的事，也是好事：“徐聪，你放心吧，我现在有钱多啦。”

是真的，来会所之后，虽然好的坏的事情经历了很多，但我也赚了不少的钱，虽然因为开销大而没能攒多少钱，可比以前已经富有多了。

我只希望日子能这么过下去，我能顺顺利利攒下医药费，看到徐聪醒来的那一天就好了。

至于徐聪醒来会怎么样，知道我这段时间的经历会不会和以前一样爱我，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我目前不想想那么多。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维持徐聪的生命体征，等待他的苏醒。

至于张浩宇的事，我不能说放没放下，不管怎样，都只能放在心的一个角落里。张浩宇的心思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们还是常常联系，不过没再提那件事了。

偶尔有点事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和张浩宇说，听张浩宇说话还是忍不住放松，而张浩宇和我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说关心的话，说一些夸奖的话时，却往往会半路卡壳。然后就是两个人的沉默。

总有一种诡异的气氛缠绕着我们，虽然我们两人都努力使得我们的来往显得正常。就好像真的是嫂子和弟弟之前一样，可这种氛围，就好像是空气，无处不在，又这样自然。自然的就好像人喝水时候，自然知道张口。而我和王浩宇，都是等水进入了口腔，才醒悟，这水的味道不对，我们不该喝。

于是，沉默，寂静。尴尬的岔开话题，新的沉默，寂静。这样无线的循环，直到一方提出彻底的终止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结束这种状况，过了段时间，张浩宇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谈恋爱了。

“你谈恋爱了啊。”

我恍恍惚惚地回答，除了这句话，我真不知道我说那句话好，然而，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即使是这句话，语气、话中也包含着含义。不知道是我反应太迟钝，还是潜意识中不想反应过来，只是痴痴地重复。

而电话那头，传来了他沉闷的一声“嗯”。

这一声“嗯”，好像是一个锤子敲在了钟上，发出了“当”地一声响，把我砸的晕晕然然的。

好像听见晨钟暮鼓，蓦然惊喜。又好像是声音太大，震的我从耳朵到大脑都麻木了。

我好像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张浩宇在说什么，又好像能听见，我木然的，回复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挂了电话的。

浑浑噩噩，大概就是我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一个人蜷缩在床上，颤抖着嘴唇，啜泣出声。

除了一个人悲伤，我还能怎么办呢？和张浩宇吵架吗？还是让张浩宇不要谈恋爱？

我是真的有一种冲动去这么做的，但是以什么身份呢？朋友？大嫂？这些身份有权利管张浩宇谈不谈恋爱吗？即使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可是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不喝别人恋爱。

这时候我就忍不住恨我自己的成熟和理智。或许我真的很想像任性的小孩一样，冲动一次，放纵一次。但是我知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