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辰(1 / 1)

吾家公主鸿鹄志 偌行 1784 字 1个月前

“容长雪。”

赤璋冷不丁地开了口。

慕容冰回眸看向他,赤璋手里把玩着恶鬼面具,狰狞可怖的彩绘在他指尖转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深红。

他淡声道,“冰冻三尺,长雪难融。不如便叫,容长雪。”

闻言,祁昱眼皮子一跳,视线扫了过来。赤璋神色镇定地和他对视良久,反而是祁昱先移开了眼,继续低头拨弄他的扳指。

慕容冰略略沉吟,点头道:“好得很,那便用这个名字。”

她展眉而笑,嘴角愉快地向上翘起,“从今日起,莲华长公主深居简出,代替她在外行走的,乃公主府家臣,容长雪。”

赤璋率先俯首道:“是,公子。”

祁昱镂月等人也紧随其后,拱手长揖,齐声道:“遵命,公子。”

这厢刚交代完慕容冰的决定,就有隐卫匆匆来报。只不过见了慕容冰稍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转向祁昱道:“统领,宫中来人,已经进城了,最多一刻钟就到府门。”

上元节找回慕容冰之后,神机营隐卫的管理权就被赤璋重新丢给了祁昱。隐卫没认出慕容冰,向祁昱汇报倒也无可厚非。

慕容冰有些无语:“这个时候派人过来,他又想干嘛?”

慕容莲夏的行事手段,那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吗?

她脸上的易容弄了好久,若是要见宫里的人,必然还得取下来洗干净,一来一回又耽误不少时间。

慕容冰怏怏不乐地换回自己真正的脸,故意慢着脚步挪到前厅,好多磨一些时间,让宫里的人多等等。

到了前厅一看,好家伙,更无语了。

十多个人压根没穿宫里的服饰,而是穿着粗布衣裳,带来的箱子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领头的正是燕武,慕容莲夏如今的贴身侍卫。

尽管在前厅等了许久,他脸上也并无愠色,反而快步迎上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劳小殿下来见我等,烦请莫要见怪。”

这倒是新鲜事。

要知道宫里的人多是见风使舵的,瞧着慕容莲夏不喜欢她,对她的态度便甚是恶劣。好声好气地说话基本上想都不要想,不故意磋磨她,慕容冰就谢天谢地了。

之前燕武给她送饭的时候,也是现在这副毫无偏见的样子,但那时她以为是慕容莲夏在场,他们不敢放肆,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他仍是这般恭谨,可见本性如此。

慕容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暗地里唾骂了两句故意磨时间的自己,连忙换上笑脸:“是我的不对,让燕武大人等了许久。”

燕武和善地摆摆手:“不敢当殿下这一声‘大人’,同陛下一样唤我名字就好。”

客套完毕,他回身指了指地上带来的十七八个大箱子,继续道,“陛下念着今日是殿下生辰,特意让属下送了生辰贺礼过来,都是殿下喜欢的。”

他嘴上说得有模有样,手下的人殷勤地过去打开地上的箱子,尽是些簪钗步摇,华贵衣衫和精致玩物。

最后一个箱子打开,锐光差点晃了慕容冰的眼,竟然是满满一箱子刀兵钩叉。

慕容冰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来给她送生辰贺礼,这是在变着法子给她找不痛快。

她琢磨了片刻,问燕武道:“你跟随皇兄多年,你觉得他关心过我喜欢什么吗?”

燕武低眉顺眼道:“陛下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关心的。”

慕容冰道:“是么?他可曾知道我不喜欢黄色?”

有只箱子最上面那条长裙扎眼得很,她随手一指,开始借题发挥。

燕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神色从容并无尴尬,答道:“自然是知道的,那条鹅黄长裙是陛下送来,让殿下赏给仆从的。”

“可我挺喜欢鹅黄长裙。”

“陛下已经让宫里多做了几条更精致的,款式也不一样,改日便差人送过来。”

他兀自接着慕容冰的话回答,丝毫不觉得自己口中的慕容莲夏有多离谱。

慕容冰便“哦”了一声。

那便没错了,燕武惯会在她面前美化慕容莲夏那些离谱事的动机,哪怕是睁眼说瞎话,他都不带分毫心虚的。

再说难听点,说不定慕容莲夏根本不知道有送她生辰礼这回事,一切都是燕武自作主张。

礼物送到了,燕武他们自然没有多留的道理,向慕容冰简单告辞便要离开。

慕容冰一路将他们送出府门,燕武最后一个走下台阶,末了突然转过身,冲慕容冰又是一礼。

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陌生起来,不像往日那个敦厚唠叨的老实人。

燕武道:“今日拜访,是属下自作主张,想见一见殿下府里的家臣,不过殿下既然不愿,那便算了。”

慕容冰凝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她本就料到宫里来的定然不是好应付的,特意让赤璋祁昱他们避开,不要现身。

只不过没想到燕武还敢把实话说出来。

燕武继续道:“是属下一人所为,还望殿下不要迁怒,莫要同陛下再生嫌隙。”

慕容冰不在意地笑笑:“你大可放心,他不来招惹我,我不会闹事。”

燕武点点头,又道:“陛下还托属下带一句话,‘望顺遂无虞,万事胜意’。”

燕武走了许久,慕容冰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祁昱站在府门下的阴影里,轻声唤了句“公子”,这才把慕容冰从恍惚中唤醒,转身走进大门。

祁昱见她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慕容冰轻轻闭了闭眼,低低道:“宫人皆知皇兄十分厌烦我,我原本以为,只是‘凤鸾之仪’的预言让他忌惮,可是细细想来,好似自我进宫伊始,便从未见过他笑脸。”

“但每每到了我生辰,他定会送上一句‘顺遂无虞,万事胜意’,十年来从未有变。”

她捧起祁昱倒好的花茶,在茶香氤氲中眯起乌润明亮的眸子,“祁昱,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今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景帝六年的二月初二,发生了什么事呢?

祁昱没有回答,两人都已心知肚明。

十五年前的今日,正是二王乱政的起事之日,叛军攻进了楚皇后温养身子的行宫。楚皇后受到惊吓提前分娩,也因此元气大伤。

事情还没完,淑文长公主慕容榭的夫君乐蔚侯,携其二子参与叛乱,带兵紧追护佑帝后的禁卫军。清湛长公主率领一小支军队前往阻拦,成功地为景帝拖延出了转移到安全地点的时间。

而她本人同那三百将士一起,战死在了叛军的铁蹄之下。

慕容冰淡淡道:“那日行宫混乱,母后自己都是被人匆忙拉走,父皇撤出行宫才发现我不见了。叛乱平息后,他封锁消息,暗地里寻了我三年有余,才知道当日淑文长公主于混乱中将我救走,险险保住我的性命。”

她并非自幼便在宫中,而是四岁那年才被接了回去。这一点除了那些年老的宫人知晓,现在的新人都不甚清楚。

“我自进宫就有宫人诽我为灾星,所以皇兄才会说‘顺遂无虞,万事胜意’。我想,若不是‘凤鸾之仪’,他也许曾经真的想将这八个字送给我。”

祁昱默默无言。

其实他也揣摩不出慕容莲夏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思。

若说是厌烦透了慕容冰,那么景帝既去,他有千种办法让慕容冰离他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可他偏偏默许她继续在南安城蓄势。

若说是心中在意这个妹妹,那么深宫多年的冷眼相待又是为何,如今的针锋相对又是为何。

或许只有慕容莲夏本人,才能揭晓这个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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