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顾宣仪请旨(二更)(1 / 1)

说着,顾辞竟是微微弯腰,鞠躬,“还请,宣仪郡主,自重。”

自重?

原来……自己这许多年的苦苦追寻,在对方看来,不过是……不自重而已?自己舔着脸皮一次次地去长公主府,名为探望长公主,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见一见顾辞。

帝都几乎人人皆知,顾宣仪心仪顾辞,一国郡主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戏谈,这些,她都习惯了。那些曾经被言语之刃伤过的地方,一次次流血、结痂、直至痊愈,比受伤前更加结实。

直至利刃难伤。

可……顾辞的一句,“还请自重”于她来说宛若万箭穿心,瞬间鲜血淋漓。指甲掐进了掌心,疼地她整个人想要蜷缩起来。可不知道是月色太沉,还是痛到极致了,也不知道何处来的胆子,竟是对着顾辞连名带姓地叫,“顾辞!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本郡主不自重,那你呢?你喜欢堂堂一国太子妃,你就自重了?”

吼完,却又觉得可笑,又觉得自己可怜,“顾辞……你才喜欢她多久,几个月?半年?可我喜欢了你整整十几年……你为什么就不能看一下我呢?”

她一会儿“本郡主”、一会儿“我”的,一会儿悲戚一会儿生气的,看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林渊上前一步,却被顾辞阻了。

顾辞低头捻了捻袖子,漫不经心,斯文又冰冷,“真要论个先来后到,你尚且不及她。何况……她于本公子而言,是唯一,本公子从来不会将她同任何人搁在一起比较。”

“郡主千金之躯,往后……还是莫要再来了。”

顾宣仪微微一愣,“什么……”什么叫真论先来后到,尚不及她?

说起时欢,无端又想起那丫头缩在被褥之下熏红的容颜,想起那带着梨花酿的唇,顾辞原地冷意散尽,像是春风拂过,冰雪消融。他低头,轻语,“辞之一生,所谋不过一人。此生初见,已决定非她不娶。”

她心头一颤,扬声问道,“若最终还是得不到呢?”声音带着几分仓皇的厉色,往日优雅如同吹过了头的肥皂泡泡,不堪一击,消失殆尽。

他低头,轻笑,笑声悦耳,言语散漫,气息却锋锐,“既已无她,这世间……毁了便是……”说完,再不停留,举步进门。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上。明明已是入春,却不知怎地,凉意彻骨。就像是每一块的骨头缝里,都在漏风似的,牙齿都跟着打颤。

一生所谋不过一人的感情,这世间或许尚有,但……若得不到便言连这世间一道毁了的,又该是什么样的情感?蚀骨、入心,不过如是。

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掌心里,似有黏腻的触感,伴着尖锐的痛。

却到底抵不过心疼。

门廊之下的红灯笼从身后打下,在身前落下一方阴影。那阴影沉默良久,倏忽间抬头,因着疼痛而半握的拳倏忽间一收,一滴殷红的液体滴落,融进土里,消散无痕。

宣仪郡主就在这样的夜色里,整了整衣襟,微抬的下颌线条精致,形成一抹骄傲的弧度。

皇室尊严,一览无余。

……

翌日。

早朝刚下,皇帝前脚跨进御书房,后脚,顾宣仪就来了。

对于这个女儿,皇帝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她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对皇帝来说是很好的桥梁。

皇帝搁下说中的笔,笑意盈盈地看她,招了招手,将她招呼到身边坐了,才问,“朕的小郡主,一早来御书房,所为何事呀?”

顾宣仪规规矩矩地走到书案之前,下跪,行了个大礼,三叩首。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然后才倏忽间笑开,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成的小郡主,受欺负了?快些起来,此处没有外人……还行这般大礼作甚?”

方才还是“朕的”,此刻却已经是“大成”的。

言语之间并不细微的差别,顾宣仪哪里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彼时皇帝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此刻却是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提醒自己注意分寸。

不该说的话……别说。

皇室亲情,素来如此。每个人都有他不能僭越的范围,在那范围里,尚且能够父慈子孝,而一旦越过了,便是君臣之别。

顾宣仪低着头,搅着手中的帕子。

父皇曾经有意为自己和谢小公子指婚,彼时自己求了姑母过来拒了这婚事,便已经令父皇不愉。如今若是再提顾辞……怕是……

可。兴许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她抬头,直直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有些遥远的男人,一字一顿恳求,“请父皇为宣仪赐婚。”

皇帝眸色一沉,嘴角拉平,没说话。

皇室郡主顾宣仪心仪长公主之子顾辞,这不是什么秘密。大街小巷的百姓都知道,连稚儿都唱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童谣,皇帝自然早有耳闻。

但即便如此,彼时皇帝还是想要指婚给谢家。

谢家势盛,除了在宫中的太妃,并没有任何和皇室的交集,对皇帝来说,不太可控,令人无法安枕。赐婚,是最好的方式。

皇室女儿不多,适龄的就更少了,算来算去只有一个顾宣仪。

可长公主亲自来说情,皇帝总要给两分薄面,这事儿,便暂且搁下了。

但也只是暂且。

皇帝从来没有放弃和谢家的联姻。对他来说,他虽的确也看重顾辞,但顾辞身上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远远没有拉拢谢家来得着急。至少,长公主在一天,顾辞就是皇室一条船上的。

这笔账,算起来很简单。

“父皇。”顾宣仪却坚持,一个头重重磕下,“请父皇成全。”

失望。

皇帝看着明显深陷在情感里无法自拔的女儿,重重叹了口气。顾宣仪,他是真的曾经满意过,优雅、得体,即便于情感一途上有些稚嫩,但到底是理智的。

如今……那理智,没有了。

“下去吧。此事……休要再提。”皇帝一锤定音,“否则,你该知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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