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争打下来,遇到的奇葩事件,比很早之前某些大明将官们,为了赏赐所编造的战绩都更加的让人无语。
奈何前者是假的。
后者则是真的。
赵景麟到了现在,总算明白了皇上说过的一句话:现实有时候比话本更加的荒谬。
“是不是感觉不真实?”
听到刘体仁的问话,赵景麟不住地点头。
各种史书,他也都大概的看过,上面的一些战绩,最后也不过是一笔带过,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或许当年为情,霍去病打匈奴的时候,也像现在赶羊群一样。
只是为了体现自己的英明神武,这种稀奇古怪的战果,都被美化了不知道多少遍。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
“我也觉得不真实,若不是战功不得欺瞒,说不得我都要把攻打散羊峪,清河堡说的有多么的惨烈,士兵们如何艰难攻击,参谋们用了多少的计谋,后勤的付出又是多么的及时······”
刘体仁噼里啪啦的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说出来之后,给赵景麟的感觉,似乎这种骗人的玩意,才是一场战争该有的样子。
“可惜了,水淹七军是河堤决口,咱们这个水淹双堡,不过是一泡尿,差距太大了,就是想要编造一点像样的故事,都不可能。”
说着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太子河方向。
这两处地方,都离河道太远,所有的水攻奇谋,都用不上。
当年大明之所以在这里建设堡垒,也都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将士用命,不怕死倒是真的。”
赵景麟补充了一句。
不过在心里却暗道:这些火枪兵,生怕自己去的晚了,军功就从手中不翼而飞,不拼命的跑快一点,哪还有汤喝。
而这样的用命,和不怕死的精神,似乎也没错。
“嗯,这倒是真的。”
刘体仁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看向了记录军功的军法官,动作其实一点都不隐秘,两人的一唱一和,就是想要让记录整个过程的人。
在结尾处,给出一个好点的评价。
毕竟评价越高,他们整支队伍获得的好处就越大。
“你们够了啊,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呢,算了,我写上还不成吗。”
军法官无语。
走了一路本子上尽记录了一些屎尿屁,这东西就算是记录好了,他也不敢给皇上看啊。
还得自己好好的润色一下才成。
“我听说,每一次战役过后,都是要挑选合适的将官,去学院给学子们讲述整个经过的,你觉得咱们这一次双堡战役,有没有可能入选讲解案例?”
赵景麟忽然心中有了一丝好奇。
不由得开口问道。
要是有人真的觉得这一场战役,有点意思,需要让人讲解,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
若是按照真实的事件来讲解的话。
他怕是会觉得,整个课堂会成为说书的茶馆。
刘体仁别过了头,当做没有听到这一句问话。
入选讲解案例?
可真会想。
不含有一点兵法韬略,也没有一场像样的战斗,拿什么去讲?
想听说书的话,可以去茶楼或者戏院,找他刘体仁干嘛?
“我觉得戏院估计会喜欢,一场大戏,还是最新的,应该能卖回不少票房,就是很考验排戏人的功底。”
转过头去的刘体仁没有说话,一直作着记录的军法官则是给出了一个很另类的建议。
“戏院喜欢的应该是李将军那边的战斗。”
也只有李过那边,才是真正的战斗。
“对了,不知道李将军这一次有没有开始攻打沈阳,据说在沈阳城内,皇太极还给自己建了一所紫禁城呢,要是被一把火烧成了灰,可就可惜了。”
赵景麟是真的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建成的,往后要是夏天天热了的话,皇上还可以把沈阳当做避暑山庄来使用。
“皇太极就算是跑了,也而绝对不会一把火把身上给烧了,人家还想着实力强大了,最后夺回来的。”
只是隔了一条浑河,两边的消息并不堵塞。
公元前300年,燕国将领秦开率军驱逐东胡,在此地筑候城(候,是斥候的候,为瞭望之意)。顾名思义,“候城”即为瞭望之城,隶燕辽东郡襄平县。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沈阳隶属辽东郡望平县。
两汉时期,已有史书称之为“候城”,隶属汉辽东郡望平县,为辽东郡中部都尉的治所,说明“候城”在西汉时期已经规模颇大。
三国时期,辽宁地区公孙度设置有平州,州下设有辽东郡、昌黎郡、玄菟郡、辽西郡、乐浪郡、带方郡等,郡下置县,沈阳属于玄菟郡治所。
高句丽时期,属于辽东城。
唐代时期,属于安东都护府“沈州”。
五代时期,耶律阿保机大规模移汉人到此,修筑土城,生产随之发展,属沈州。
金朝时期,完颜阿骨打攻占沈州,沿用“沈州”之名。
元朝元贞三年(1296年),元代重建土城,改沈州为沈阳路,归辽阳行省管辖。从此,“沈阳”这一名称正式出现于史料上,距今已有七百余年的历史。
明洪武十九年(1386年),改称“沈阳路”为“沈阳中卫”。
天命六年(1621年),清军攻占沈阳。
天命十年(1625年),清太祖努尔哈赤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中卫,并在沈阳内着手修建皇宫。
崇祯二年,也就是天聪元年,皇太极就以为入关之后,见到了京师的繁华,开始着手扩建沈阳城。
并且同时改名为盛京。
还认为此是天眷他们后金,没过多久,还因此改了国号,名叫大清。
此是,李过正用望远镜,看着被俘虏之后的那些建奴们口中的“盛京八景”之一的两个城门--天佑门(俗称小南门)、地载门(俗称小北门)。
城门上方,一片愁云惨淡。
也不知是真的守城的人没了精神,还是因为天气原因,两边竖着的代表如今大清的旗子,旗面耷拉着,缠绕在了旗杆上。
“皇太极还是不甘心,想要在这里和大明好好的打一场。”
在城墙的凸出处,还有这大明当年留下的强弩。
站了一排的建奴士兵们,拿着的也多是弓箭,李过看得很仔细,每一名面对大明军阵方向的建奴脸上都是挂着不可描述的恐慌。
所谓的勇气和疯狂,早就在连续不断的败仗之中,用完了。
杀人的时候,这些人是饿狼。
可现在等着被杀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一群狗。
欺软怕硬才是他们的本性。
“留下来的是阿敏,此人一败再败,现在要以死明志了。”
说话的年轻人名叫龚廷祥,常州府无锡人,字伯兴,一字佩潜,若是原来的历史轨迹的话,也只有到了崇祯十六年才中了进士。
最后还在南明弘光朝任中书舍人。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就因为清兵打过来大明亡了,然后以死殉国。
而现在,他却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军队之中。
人的发展方向,很多时候是和整个时代密不可分的。
有人会在一门儒学上吊死。
也有人会立刻抛弃这一门学问,找到一条更好的路子,让自己走下去。
很显然,在领兵打仗上面龚廷祥要比读书有天分的多。
“可惜了,要是这些人被俘虏了的话,得让士兵们拿到多少金元,大明的许多危险项目,也就能立刻开始了。”
他还记得,军部给他的密信,就是因为要开始修建一种‘铁路’,需要大量的奴隶,让他下手轻一点,尽量捉活的。
“没办法,咱们这边遇到的全部都是硬骨头,那像刘将军那边······”
说起这事,龚廷祥内心就是一阵无语。
上次传来的最新消息说:因为建奴的一名千夫长喜欢放屁,让跟着一起逃亡的人忍受不了,立刻就给绑了,送给了大明,而那些同时过来的人,也都乖巧的自己搓绳子把自己绑起。
这哪是在打仗,分明是在开玩笑。
心中忽然一动,不知道最近刘体仁那边又有什么新鲜事传来。
“打下了沈阳,也就打断了建奴最硬的一块骨头,往后这些人见了大明的军队,绝对会望风而降。”
李过脸颊抽搐,此时也不想再提起刘体仁那一边。
简直是在败坏大明的军纪,打仗打成了儿戏,让以后的那些新兵们怎么看?
“最好是这样,不然那些已经被打散了的建奴,可不好收拾。”
这片地方实在太大。
草木茂盛,也就经常走的一条路上面没有杂草,龚廷祥都不知道,建奴们到底是怎么运送物资的。
而且看路况,还是当年大明修建的。
自从建奴接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管过。
只要人在一人高的草丛中一藏,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从辽东镇传来的消息,你都看了吧?韩枫的办法就很不错,只要赏赐给的及时,给的够多,这些躲起来的人,自己都会跳出来。”
对于王冲手下的人才,李过是有了全新的认识。
只听说过海捕公文,是为了捕捉江洋大盗,没想到用在了这里,一样是有奇效。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热度。
“再说,现在已经十月,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下雪,你觉得这些人,活不活得过这个冬天?”
李过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龚廷祥问道。
“看过,不过这里的建奴,和别的地方不同,咱们打到了现在,逃跑的人是很多,可投降的到现在还真的很少,到了最后就算是逃不掉了,也会拼死一搏,虽然下场都是被打成了筛子。”
悍勇之人,还真的是要分地方。
越是到了沈阳周围,这里的抵抗就越是激烈。
当然。
解救出来的大明遗民,眼中也越是无神,仿佛身上的灵魂,已经被这里的家奴们都给榨干了。
想到这些自己人身上受到的苦难。
龚廷祥心中就是一阵窝火。
“将军,火炮已经运来了,还有四十枚特制的火箭筒。”
一名士兵,小跑着过来,汇报着军情。
他们等在这里没有立刻攻城,就是在等大杀器。
瞭望台已经建好了,而且比在攻打广宁时候搭建的好要高,就是为了能够对沈阳城内的状况,看得更清楚一些。
“传令下去,一刻钟之后,就开火试探一下虚实,看看城内的藏兵地点,到底在哪里。”
李过可不认为,整个沈阳城,就只有城头上这一点士兵守着。
如今的大明,已经不需要有人冒险,上去给城门扔炸药包了。
各种性能良好的火器,足以打开这样老旧的城门。
本来他还担心,沈阳有着火炮会很难缠。
上一次他和高杰来过这里一趟,还特意的看了一眼火炮的布局。
谁知道再次过来之后,却发现火炮没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用远程攻击,来欺负守城的人,打不到他们。
而战争进行道了这一步。
已经可以说是在收尾了。
胜利是迟早的,只是最后胜利者的收获有多少,那就另说了。
“对了,金冠尉长来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新的运输船来了,上面的弹药足够咱们挥霍的了。”
“是使用,不是挥霍,要我说多少遍?”
“是,使用,运来的弹药足够咱们使用了,就连冬天的棉衣和棉被,现在也都一起运来了。”
“这是打算,让咱们今年过年不用回去啊。”
城头上。
一处很隐秘的地方,刚好能够躲开正面看过来的视线。
建奴们也不是都是蠢蛋。
在许多地方人家也是做了改良的。
阿敏凑在一块不大的小洞口,向着大明军阵的方向面无表情看着。
曾经意气风发,小瞧大明的伊勒慎,脸上也早就没了血色,双眼失神的看着头顶上的石块。
石块上面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经文,他们在许多时候,最讲究这个。
可此时看着这些经文,伊勒慎横看竖看,都是一个个的“死”字。
海州没了。
辽东镇也没了。
就是辽河,浑河,太子河上面,自己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水师,现在也没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
曾经软弱的大明,怎么忽然间就这么厉害了?
不但有了脑子,懂得了不少的战术和兵法,还有着比他们手上更加强大的火器和战船。
他有理由怀疑。
以前能够和大明打得有来有往,完全是大明不在意他们,没有动用一些最厉害的兵力。
只是在皇太极入关之后,打到了京师脚下。
然后整个大明被刺激到了,才有了自己今日一劫。
莫名的,对皇太极有了一丝恨意。
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撩拨大明的虎须,现在到好,全完了。
“盛京守不住的,能不能够咬下大明的一块肉,就看咱们打造的火枪是不是管用了。”
阿敏的心中也是一片悲凉。
他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也是皇太极的二哥,可现在大清需要他奉献生命,他也就不得不奉献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