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对于他自己勤政和稳重的解释,让周皇后一阵无语。
幸好两人之间的私密话题,还传不到旁人的耳朵中去,要不然让正在忙的不行的李定国和晁刚他们,绝对会要求崇祯多给一点加班费。
毕竟,京城的物价,还是太高了一些。
房子买不起,老婆暂时也去不起。
时间就在漫天的飞雪之中,就在踏雪寻梅之中,一晃而过。
因为大雪的天气,许多衙门都已经开始组织人手进行扫雪了。
原本还在训练的新兵,也在晁刚的带领下,展开了这一项活动,来当兵的本就大部分是农家子弟,对于干活也很麻利。
而这样的活动,也有助于京师周围的百姓们,对军队的看法大有改观。
还有许多人似乎还没有想明白,曾经咋咋呼呼的兵痞子们,怎么会换了一个样子,不扰民不说,还帮着干活了。
自然与此配套的宣传也就跟着散发了出去。
什么“军民一家亲”,“军民鱼水情”等等都散播的四处都是。
尽管百姓们还在疑神疑鬼的将信将疑,可只要时间越久,崇祯就越有信心改变百姓们对朝廷,对军队的看法。
而且现在经过了骆养性的调查,不要说雍州和冀州两地,就算是其他的地方,崇祯的名声也在进一步的好转。
大有洪武大帝再生的言论,从而进一步确立了皇权的稳固。
“皇上真是奇才,像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也只有洪武大帝当年做的出来。”
还在努力指挥队伍打通天津和京师道路的陈新甲,拿着新买的报纸说道。
一份报纸是一个铜板,每十天出一期,而每一期上面不但有国家的新政,还有那个地方因为下雪堵路,更有一些报道辽东战况的后续部分。
总的来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而这一期的报纸上,写着的就是晁刚带领的新兵,是如何清理堵路的大雪的。
还有一些官府在大雪天走访地方,看有没有因为天气原因挨饿受冻的纪实篇章。
总之一句话,冀州报纸上面可没有像江南那样满篇之乎者也,当然在后面的一小个版块,也会有一个小的寓言故事。
寓教于乐,张鹤鸣还是要进行的。
“可不是,当年一起重新科举,皇上录取的人数也只有一七人,这还是加上了咱们两个,原以为科举成功,要么在翰林院熟练上一年的政务,再派往地方,谁能想到,通过了科举,只是做官的第一步。”
史可法早就没了当年的饿傲气,自己老师的名声,在现在的官场上可不好使,若是他能够去往南京的话,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可在崇祯的手上,必须从底层干起。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经验,谁会放心把一地的父母官交给一个啥都不懂的人。
“从低层做起,本就没有错。”
曾经的兵部尚书,此时却在做着带领修路的队伍修路,虽然是个辛苦活,可最容易看到整个大明那种勃勃生机。
只要修好的路段,总能看到车来车往,要是真的全线贯通,根据报纸上某些人的推测,整个冀州的盐价一定会跌落一半,而且也会让更多的百姓吃上肉。
虽然都是一些水中的鱼干。
可毕竟是肉啊。
对于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肉味的百姓来说,这件事若是成了,可比某些地方呈上来的祥瑞都要实在。
当然崇祯可不管什么祥瑞不祥瑞的。
原来也有些官员,刚刚上任不久,就被县城里的书生们鼓吹者,必须给皇上敬献祥瑞,只有这样自己的官才做的稳当。
一些脑子比较笨的,可不管这些,只顾着按照做官手册上的准则行事。
而一些觉得自己聪明一些,脑子灵活的,还真就信了这个鬼话,献了祥瑞没多久,就有人前来调查这件事情。
结果没说的,认真查起起来,有几件祥瑞是真的。
在历史上那些接到祥瑞的皇帝,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假的,献祥瑞的人也知道是假的,可最后都被编成了真的。
可到了崇祯献祥瑞的事情就不成了。
只要查起来,准时骗子。
于是刚刚做官没多久的人,就被按了一个欺君之罪,还在登在报纸上,让所有人学习。
当然鼓吹这件事情的人,也一样被弄去修路了。
给出的罪名就是,既然你们这么闲,有时间搞骗局,那就都去为了大明做贡献。
好的一点是,这种本着好心的欺君,也不过是半年的修路劳改,不过官就没办法做了。
“可是十年寒窗,就为了做一名小吏?然后还要用很多年的时间一步步的往上爬?那读书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史可法虽然现在已经做到了三级吏员,只需要在有一点政绩,就可以真正的做官了,可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官场方式。
他觉得以他的才学,胜任一县之长都是绰绰有余。
“你的想法要改变啊,现在的大明,可不是曾经的大明了,崇祯皇上要的是做实事的官员,只是张着嘴巴说话可不行。”
陈新甲到底经历的太多,还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做了一段时间,所以更加清楚,能够做实事的官员到底有多么难得。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整个身体都结实了许多,就是脸庞晒得黑了一些,完全看不出原本那种文弱书生的模样。
“只是忍不住发了一个牢骚罢了。”
史可法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要不得,可走了一路,呀看到了许多秀才们,没了免税的特权之后,连生活都已经过不好了。
下地干活没有二两力气,就算是拉下脸面帮人写书信,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仿佛大明曾经的美好生活,让他们过惯了,现在需要亲手挣钱,养家糊口,就是灾难来临。
而事实上对那些只知道读书,科举八股文章的儒生们,变法之后的大明,确实让他们无所适从。
家有余财的还好。
那些本来就很贫穷的家庭,已经是雪上加霜,若不是当地的官府,还需要这些儒生们写点东西,恐怕饿死的也是大有人在。
“皇上宽容,可不代表着那些狗腿子宽容,小心失言,去统计一下明天的用料,我看这明天雪应该会停,到时候继续开工。”
陈新甲摇头指点了史可法一句,立刻就给了他新的任务,他发现真像皇上说的那样:有些人真的是闲的蛋疼,才会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要是忙碌起来,哪还有那么多的牢骚可发。
史可法起身后忽然问道:“你对你报纸上的毛文龙死因怎么看?”
前段时间毛文龙是个大英雄,然而经过了调查之后发现,死的时候,可是连一点英雄的边都没沾上。
而且那一次闹得沸沸扬汤的大捷,说什么三千对战十万,也都是骗人的。
“还能怎么看?原来我还觉得这件事情上,用皇上的话说是有水分,可现在真相大白了,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估计现在南京的那些朝臣们,正字难受着吧。”
陈新甲的嘴角上挂着的满是讥讽,曾经他是被人吹捧的受益者,现在却不知为何就是看不惯那些吹捧的人。
“我想问的是毛文龙以二百人夺镇江,擒逆贼,献之阙下,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一斗粮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把毛文龙的遮羞布都掀开了,为何还要把他的功绩也说出来?”
史可法想不通这个道理,毛文龙人品不端,就这一点,就配不上皮岛总兵的职位,有的多少功劳,都没法掩饰卑劣的品行。
“报纸上说的已经很公正了,功是功,过是过,这两者要分清楚。”
陈新甲瞧着还在以为整个世界上,都是非黑即白的史可法,不由得才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似乎在这个年纪,许多人的想法都一个样。
没有多少算计,只有干净的喜好,厌恶的厌恶,喜欢的喜欢。
报纸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在崇祯督办之下,成立的报社,显得更加规范。
现在他收上有三个大型的报社,雍州报社,冀州报社还有大明报社。
前两个只报道一些地方上的消息,就连一段时间内的物价和那个地方缺少工人都有消息。
只有当大明报社最为严谨,上面大多只有国家新政,和某些方面突出的贡献。
而其中对于边疆的报道也最多,就连一场大凌河堡的战役,都已经登了快一个月了,其中详细的过程,建奴的损失,和大明取得的战果。
都写得一清二楚。
“功是功,过是过?”
史可法喃喃自语了一阵,这种说法可是和他所学的儒学,根本不是一个套路。
修路队伍中的一处营地。
曹御史拿着一份不知被折叠了多少遍的报纸,围着火堆大声的诵读者。
自从报纸传到了他们营地之中,每天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讨论报纸上国家大事的时间。
从先是在朝堂,现在则是在帐篷之中。
用他们自娱自乐的话说,这叫处江湖之远,反正要时刻的忧国忧君才行。
韩爌已经老了,身穿麻衣,被自己的家人围着。
小孩子不用干活,却也需要吃饭,那么就要大人们多出一点力气,才能挣到更多的口粮。
山珍海味吃惯了的人。
实际上只要饿上几次,粗茶淡饭也就很可口了。
营地之中有孝子贤孙,当然也有一些混账玩意,老子做官的时候,还很听话,可成了一文不值的修路工,而且要祖祖辈辈一直修路下去。
那怨气可就大了。
能一天给个好脸色,都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情。
韩爌听着报纸上的“新闻”,他记得陈新甲带给他报纸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另一边还有浑身精瘦,眼神木呆的福王,更远穿还有他的那些下人奴仆们,刘良佐也在一边瞧着火堆发呆。
整个营地之中,就找不出来多少外来打工人。
韩爌不知道旁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他自己的心里是很后悔做下的错事,若是能够知道如今的朝堂上,正在被一个没啥功名的人把持着。
就恨不得冲到崇祯的面前,求取一次机会。
只是他明白不可能了,而且因此连累的整个家族,都没了一点希望。
“这次全国推行的慈幼局和养济院只有雍州和冀州在进行,全权负责的人居然是张皇后,也不知道一个女人,不呆在房间里绣花,抛头露面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有人做习惯了做大丈夫,始终看不起女人来做事。
而且还有人叫嚣着是母鸡司晨,可也不过是干过嘴瘾,啥作用都没有,第二天还得起来干活。
“还有这个不让民间裹小脚,这种事情他一个皇帝业管,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些。”
“这算什么,后面还有呢,看看,居然把青楼里的女子组织起来弄了一个审计部,还在用这些人审计官员,简直是胡闹,这样弄下去,大明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一群人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仿佛他们说出来的话就是天地至理。
做皇帝的要是不用,那肯定就是朝堂之上有奸臣当道,堵塞言路。
韩爌眼中闪过一阵悲凉,眼看着儒生们落到了要为生计奔波的田地,而自己也是多活一天是一天。
就觉得老天爷对他实在太残忍了一些。
明明都已经从南京赶到了京师,做了内阁首辅,为何最后成为了阶下囚呢?
其实为什么他们心里都知道,可就是转不过这个弯。
他们是官啊,居然也要下苦力气挣饭钱,哪个朝代的官员是他们这个样子的?
“你的消息滞后了,给你看看新出的报纸。”
陈新甲到底是在心里有些可怜这一伙人,他没办法改变这些人的命运,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不违法的情况,给出最好的环境。
毕竟修路是个辛苦活。
要真的像原来的那一群人那样带领着,估计现在已经有人要累死了。
韩爌眼珠子一转,瞧见陈新甲鼻子孔都来气。
曾经不如他的人,现在却是他的领导者,无论谁心里都不会很舒服。
“上面说了什么?”
“有黄立极他们在建奴的状况,听说被皇太极他们带出关外的路上死了不少人。”
陈新甲给出的报纸不是最新的那一期,毕竟最新的上面还有许多东西需要他细细的琢磨。
以此才能看透崇祯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下一步将要怎么做。
“关外苦寒,许多人都耐不住,死了也很正常,不过你想说的是什么?”
韩爌没了内阁首辅的职位,实际上就是一个老头子。
“他们在皇太极的手下做事,和你们混的都差不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大明对待你们时候是对待犯人,而建奴对待黄立极他们的时候,实在对待奴才。”
陈新甲把报纸往韩爌的怀里一噻,转身就离开了。
身后跟着的士兵,面无表情的看了韩爌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已经进行了很多遍,只要不违法,随他们怎么做,人与人之间,也是需要讲交情的。
虽然两者之间现在的差距大的太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