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吃糖(1 / 1)

闻致最近有些奇怪。

虽然他平日话就不多,但这两天似乎格外沉默,夜里从外头归来,他的视线便一直落在明琬身上,随着她忙碌的身影挪动。

于情,他舍不得明琬去洛阳;于理,闻雅的病情实在不乐观,他不能拿亲姐的命开玩笑。

明琬刚沐浴完,披衣散发,命侍婢将明日要带的衣物和药箱清点好,直至万事妥当,这才打了个哈欠坐回榻上,揉着眼睛看闻致道:“你都盯了我一夜了,闻致。过来睡吧,待阿姐的病稳定些了我自会回来,前后算上路程,至多二十日。”

闻致解了腰带,将外袍往木架上一挂,坐在明琬身边沉默地吻她。

明琬渐渐地有些呼吸不上来,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很快知道闻致想要干什么,不由心中一紧,抬手抵在他胸前道:“又来?还是别了吧,我实在受不住,你太……”

闻致堵住了她的话语,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她的下唇,按住她的手俯身欺上,“过了今晚,我们有二十天不能相见。”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闻致浸淫官场多年,极擅长攻心,加之那样一张魅惑人心的脸,不过三言两语,明琬稀里糊涂地就被推倒在榻上,等到反应过来时,自是为时已晚。

深邃漆黑的眼睛,摇曳的灯火,沉寂的夜色,还有充斥着哭腔的疯狂。闻致总是如此强势,霸道得近乎野蛮,连带着将她的理智与灵魂也一同生拆入腹。

明琬不知闻致是生性如此强悍,还是隐忍多年情难自禁,两人间的事儿也弄得像是战场般征伐猛烈。中途明琬甚至短暂地失去意识,而后又被狂风骤雨般拉回现实。漫长的过程,每次明琬都临近崩溃,精疲力竭,和他相处虽说算不上难受,但却极其损耗精力,当飘飞的意识渐渐回笼后,便是无尽的羞恼。

明琬是个大夫,满脑子的养生之道,每次义正辞严地同闻致讲解“养精蓄锐”的重要性,闻致总是听着听着便吻得她发不出声来。他其实听进去了,一开始也愿意春风化雨般慢慢来,但渐渐的总会走向失控,他难以自持,索性装作没听见。

擦洗完已是后半夜,明琬浑身像是煮熟的面条,任由闻致将她抱回床榻上,盖好被褥。她脸颊热度未降,从内而外晕着绯红,掀开眼皮望着闻致,因极度疲乏而虚声道:“闻致,我不喜欢你这样。”

闻致侧身在明琬身侧躺下,将她揽入怀中,低沉道:“哪样?”

“明知故问。”明琬忍着浑身酸乏,抬手捏着闻致英挺的鼻梁,蹙眉道,“干什么非要往死里折腾啊?还逼我说那些奇怪的话……”

闻致深深望了她片刻,带着餍足轻松的笑意,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什么。

明琬的脸飞速烧了起来,恼怒道:“那是两码事!身体反应又不能代表我心中意愿!闻致,说真的,你这样让我觉着自己只是你发泄的工具,一点也不好。”

“工具可以替代,你却无人能替代,明琬。”闻致伸手将她的脸按入怀中,抚了抚她冰凉的发丝道,“睡吧。”

明琬骂了声“大驴子”,合眼不到片刻,便累极而眠。

第二日,明琬等到闻致散朝归来,方决定启程。

若从长安走水路至洛阳,顺风顺水不过一日路程,但这次无论如何闻致都不愿让她乘船下东都,宁愿多花几日路程走相对安全的官道,大概是怕五年前的意外再次发生。

马车行驶过熟悉的长安街道,听闻窗外喧嚣一片,明琬看着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的闻致,道:“就送到这儿吧,到了洛阳我给你写家书。”

“送你出城。”闻致看了眼窗外街景,问道,“想买点什么在路上吃?”

明琬撩开帷裳望去,马车正好经过百果斋,明琬眸色柔和,想起什么似的,脱口而出道:“买包梅果饴糖吧。”

记得闻致十九岁生辰那晚,她亦是提着闻致送的琉璃灯来到这家铺子,买了一包酸酸甜甜的梅果饴糖,与闻致坐在放生池边看长安夜景。

她想再尝一尝,当年的甜度。

闻致并未多想,命侍从前去买了饴糖糕点。他将油纸包的饴糖递入明琬手中,低声道:“不可多食,想我了便吃上一颗。”

明琬好笑道:“噫,谁要想你?”

闻致淡然端坐,强势道:“乐不思蜀,必有重罚。”

“若糖吃完了呢?”明琬笑问道。

闻致沉默了片刻,忽而唤道:“明琬。”

“嗯?”明琬挑眉。

然而闻致望了她许久,只是垂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低低道:“早些回来。”

“嗯,好。”明琬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能否别去洛阳?

闻致一直送她出了城门,马车轱辘远去,回首而望,闻致一行人已成了城门下伫立的一排黑点,很快消失在风沙弥漫的秋色之中。

到洛阳的那日,正下着绵绵的秋雨,城门处已有沈家的仆役执伞候着,将明琬及护送的侍卫引入沈宅。

沈宅门前有一条长长的街巷,宽巷两旁种满了枝丫粗犷、一丈多高的桃树,只是此时尚是秋天,桃树上除了稀疏泛黄的叶子外什么也没有,若是早春暖日,一街的桃花层层堆叠绽放,风一吹如霞似粉,还不知是怎样的如仙盛景。

明琬曾听丁叔说过,闻雅喜欢桃花,沈兆追求她的那年便在洛阳沈宅的整条街上都种满了桃花,言之凿凿道:“闻姑娘若嫁来沈家,我保证,每年春一开门,你都能看到全天下最美的桃花!”

闻雅出嫁那日是三月三,婚轿踏着桃花铺就的路而来,灼灼其华,风吹落霞。

明琬进了门,沈家老爷不在,接待她的是沈家主母。沈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不施脂粉,看得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轰动一时的美人。

“七月中祭奠我那早死的儿子,兴许是那时染了风寒,勾起旧疾,这一病便不可收拾,总是气短胸闷咳喘,吃了平喘丸也不管用。还要劳烦小闻夫人多费些心思!”沈夫人说话干脆利落,既不热忱也不冷情,将明琬领去闻雅居住的厢房,又命侍婢们奉上瓜果点心。

沈宅颇大,比长安闻府还要大,三步一亭台,九步一回廊,到了厢房,远远便见着小孩儿们笑闹声,是沈砚正在和小含玉捉迷藏玩儿。

见到明琬,小含玉明显愣了愣,而后高兴成什么似的,连躲也顾不上躲了,迈着小短腿狂奔而来,欣喜道:“琬娘娘!”

她长高了些,越发水灵可爱,看得出闻雅将她照顾得很好。明琬蹲身,一把搂住狂奔而来的小孩儿,感受到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心中暖得像什么似的,笑着道:“慢些慢些,在这儿可听大夫人和闻姑姑的话?”

“嗯嗯!”小含玉揽住明琬的脖子软声道,“玉儿好想琬娘娘!”

“好了,琬娘娘和闻姑姑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去和芍药玩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呢。”明琬将小含玉的手交到跟着而来的芍药处,又望向一旁精雕玉琢的小公子,“砚儿也长高了!”

“舅母!”沈砚煞有介事地抱拳。

一旁的沈夫人皱眉,盯着沈砚脏兮兮的袖边,沉声道:“整日就知道玩,还不去做功课?”

沈砚看起来极为敬怕沈夫人,不敢多言,垂头丧气地走了。

沈夫人又转向明琬道:“小闻夫人请自便,需要什么,尽管和婢子们说。厢房也收拾出来了,稍作歇息后,我再领你去看看合并不合心意,如何?”

闻雅的厢房布置得典雅干净,从墙边供着的长剑与木架上成对的双耳琉璃盏来看,依稀能辨出当年沈兆生活过的影子。

她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挣扎着披衣从榻上起来,朝撩开帘子进门的明琬道:“阿琬,你来了……”

话未说完,她扭头轻咳起来。

“阿姐,快别动,躺着便是!”明琬将药箱搁在一旁,握住闻雅微凉的手担忧道,“才三四个月不见,怎的就如此了?”

“不过是旧疾,不碍事。”闻雅即便是在病中,她依旧是清丽貌美不可方物,别有西子之态,温柔道,“累了罢?快坐下喝盏茶,吃些膳房刚做的荷花酥。”

“不必了,方才在正厅,大夫人已经招待过啦。”说着,明琬看了眼外间忙碌侍奉的婢女们,凑在闻雅耳边道,“大夫人颇有巾帼之姿,看起来好厉害啊!说话斩钉截铁的,我倒有些怕她。”

闻雅笑了:“阿琬别怕,母亲面冷心热,待客是极好的。”

明琬给闻雅号脉,随口闲谈道:“对了阿姐,我瞧见沈宅前的那些桃树了,甚是蔚然壮观。”

谈到那些桃树,闻雅眼中多了几分甜蜜笑意:“是吧?下次,你春天来才好呢!”

“那阿姐得好生将养身子,明年春天,我再来叨扰你。”

“那可太好了!求之不得。”

顿了顿,闻雅含笑观摩着明琬的神色,试探道:“我见阿琬气色不错,心情也比之前所见爽快许多,如实告诉阿姐,可是与阿致和好如初了?”

明琬嘴角一扬,轻声道:“尚在努力。”

“看来是成了。”闻雅轻舒一口气道,“我这悬着的心呐,总算能放下来了。”

但明琬放不了心,闻雅的情况并不好。

大概天生气血不足,生沈砚后一年又恰逢夫君与爹娘去世,一朝巨变,忧郁悲恸之中落下病根,稍加风邪引诱,便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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