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初雪。”云溪脸上扬起了几分笑意。
尉迟星纪侧目悄悄将目光放在云溪的精致的侧脸上,暗想着,如此同淋雪,也算共白头了。
他知晓有魏胤池在,他便永远进不了她的心,可是只要他不捅破这张纸,他们便可以一直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下去,尉迟星纪将秘密藏在了肚子里,就当他是个多情的浪子。
将军别院里,魏胤池一身白衣,缀以冰蓝色的仙鹤图,他倚在亭间,原是煮茶,现今成了煮雪,他遥遥眺望着长廊,总觉得这雪景好生眼熟,明明年年都会下雪,今年的雪却落在了他的心尖儿上。
云青旋从屋内撑着一把纸伞走出,手臂上还挽着一件斗篷,将雪地里踏出了一条脚印。
她蓝色的衣裳在风中舞动,纸伞遮了她姣好的面容,魏胤池遥看她翩飞的衣袂与飞扬的青丝,同白雪相得益彰,踏着风雪的弱柳扶风的身姿真是像极了他印象里的那一位。
似是故人归。
魏胤池许是被雪迷了眼,竟以为是云溪穿过风雪,向他缓步走来。
不过也是片刻的失神。
很快眼里恢复了清明。
云青旋微微笑着收了伞,伞上的雪落了一地。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云青旋将伞倚在亭台之上,双手抱着斗篷向前至魏胤池身后,轻轻披在他肩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接下,重新披上。
云青旋空空如也的手无处安放,有些为难地收敛了顿在空气中的手指,若魏胤池触及到她的手,必会知晓她手掌冰凉,但也不晓得她的心里一片透凉。
她还是笑了笑。
纵使没有得到魏胤池的回应,她依然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雪下得早了,来得真不是时候,一下子天寒地冻,让人易染风寒。”
她喜温和的天气,这几年寄居在辽南之地,气候温暖,即使入了冬也很少见雪,久而久之,她越来越怕冷了。
遇了北边的大雪,她被冻得厉害,心中属实有些抱怨这突如其来的雪。
她侧目察言观色,魏胤池的剑眉微拧,与别人不一样,他的眉眼离得很近,却不曾有仓促城府的模样,相反,他的眼中蓝天白云常在,只是后来,他的眼里时常是阴雨天。
他似乎有些不悦。
云青旋立马改了口:“我在辽南待久了,倒有些不习惯这下雪天了,虽有些冷,但叫人赏心悦目。”
她其实向来不喜欢下雪天。
“下早了,院里的梅花还没开。”魏胤池抬了抬眉,眼里映出了漫天飞雪。
“夜深了,早些歇息。”魏胤池解下了肩上的斗篷,重新递到了云青旋的手里,下了逐客令。
云青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挨在魏胤池的身边:“阿池,许久未与我好好说过话了。”
魏胤池不解风情,自顾自地踏步出去。
云青旋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了。
她双手抓住了魏胤池一晃而过的袖子,顺势抱上了魏胤池的腰。
她紧紧贴在魏胤池的背后。
“阿池,我只想你陪我一会儿,只要半柱香,不过分吧。”应该是不过分。
魏胤池一如往常般地一根根掰开了云青旋掐出印的手指,她又快速抓住了他的衣袖,叫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虽然外面冰冻三尺,可她眼里春水潋滟,含泪的双眼反复流转在魏胤池的黑眸里,楚楚可怜地抿着唇。
魏胤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这般模样真是像极了云溪向他撒娇求情的样子。
“那便半柱香。”
谁知云青旋真的拿来了香,在亭间燃起了香,莫名添了几分芳馨。
“有何话快些讲吧。”魏胤池看着忙碌着才坐下的她,催促了一句,全然忘了给她喘气的时间。
云青旋万语千言在嘴边,却只一句:“这雪真好看。”
“嗯。”他敷衍。
“下雪了,应要听些故事来和着雪一同饮下。”她替魏胤池倒了一杯热茶,开始将她这几年在辽南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想与魏胤池多说些话的她,语速快了些,连语调里都不禁透露出着急。
“你要讲的就是这些吗?”魏胤池问道。
云青旋慌了神。
“有什么话直说吧,你我算是故交了。”
“我……你一向知晓我的心意吧,我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别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明白我在期待什么。”魏胤池是个聪明人,可她想要的东西恰恰是魏胤池不能给的。
“你要的婚约,我赴了,若你想要我爱你,恕不能为。”魏胤池说完,云青旋的眼眸垂了下来。
“我认识的云青旋不是这样的。”魏胤池深深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云青旋,继续说道:“你该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而不是个将自己锁在深宅里的怨妇,你明知道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却还是硬生生地将自己送进了这座坟墓中。有限的我根本就承受不起你无限希望的期待。”
“费心活成别人的样子还不如开开心心地做自己。”
是啊,她费心学着云溪的样子,画着清汤寡水的妆容,穿着没有坠饰的蓝色衣裙,她是素爱蓝色,但件件蓝衣琳琅华贵,原来她舍了珠宝,也丢了骄傲。
“可逝者已逝,你,就不能看看眼前人吗?我从小倾慕于你,但京中爱慕你的女子不在少数,这些年,我苦练琴棋书画,晓得你身在将门,我甚至涉猎武术,直到觉得自己配得上你了才出现在你面前,你到底不满意我什么?”她付出了许多,只为可以与他比肩,而那个凭空出现的女人凭什么一无所有却可以得到魏胤池的青睐?
“你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好女子,只是你我不是良配。”
北风刮过,灭了桌上燃着的香,一并泯灭了云青旋的希望。
她望着魏胤池远去的身影,呢喃道:“魏胤池,你当真如此绝情吗?”
他的心真是比雪还冷。
云青旋呆呆地坐在石凳上,愣愣地端起魏胤池留下的半杯热茶。
原来他喜欢喝这么苦的茶。
仿若身旁还留有魏胤池的气息,她张开手臂,拢了一缕空气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