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格格不入(1 / 1)

穆长情转身面朝大海,迎着落日,他不必眯眼,眼上的玉带帮他挡下了不少刺眼的光芒,过滤下的只剩温柔的余光。

“无事,欣赏美景罢了。”

“远处的高山就是雪扶山吗?”尉迟星纪用扇子指了指远方。

“正是。”

“我听过一些传闻,既然这座山无人踏足,为何你还要一路向北,来这边陲小镇?”尉迟星纪问道。

“别无他法,形势所迫,与云溪公主为敌的是皇上,总不能再回京自投罗网。”穆长情笑了笑。

“为何偏偏是雪扶山,不能跟我会南夏呢?”尉迟星纪开玩笑。

穆长情不再说话。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雪扶山,可能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条玉带,蒙上的不只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心。

当他看到云溪,他不再孤独,世上有同他一样的人,但凭什么,她还可以重回人群,而他还是原地踏步。

不对,她还是不合群的,被人排斥,被人追杀,也许在雪扶山,她才能卸下防备,他也可以当一个重新拥抱世界的普通人。

“若有一天,你觉得无处可去,来南夏吧。”尉迟星纪塞了一块令牌在穆长情手里,上面刻了一个星字,沉甸甸的,落在穆长情手掌心还带着尉迟星纪的体温,似乎是他在手里握了许多,为递出这块令牌做足了准备。

“有了它,保你在南夏一路畅通。”

“多谢。”穆长情在手里把玩着这块令牌,兄弟的关心,他收下了,只是恐怕只能留作念想了。

“收好了。”这世上仅此一块。

尉迟星纪从他手上抢过令牌,塞在了他的腰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红,明日绿。

魏胤池总过着非红即绿的生活。

就像荷花一开就是红,荷花一败就是绿。

翌日,魏胤池就拖着这件墨绿色的长袍出来了,如此华美,他走在海边,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大伯,这船可以开到那座山吗?”云溪指着远处云海之中的雪扶山问正在收渔网的老伯。

“开不到,开不到,我年纪大了,没有这能耐。只是你们为何要去哪儿?听说附近烟雾缭绕,极易迷失方向,有不少人有去无回,就算能回来,也只是一具白骨了。”大伯摆摆手,不接这单生意。

“我们一众人爱好探险,越危险的地方我们越是向往,这镇上真的无人可以开船过去吗?”尉迟星纪问。

“倒是真有那么一人。”大伯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大伯口中的此人不下海已经好几年了,请不请得到他也看天意。

他们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敲了敲老旧的木门。

可是无人应答,穆长情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想要一脚将门踹开。

魏胤池一脚拦下了他。

“你疯了?我们还有求于人家呢?”云溪真是恨铁不成钢。

门一下子从里边被打开了。

走出一个脸部被烧伤的中年男人。

“忘忧?”他望着云溪脱口而出一个旧人的名字。

云溪还没听清楚,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对不对,我老糊涂了。”

“伯伯,我们有事相求。”

“除了出海,什么都好说。”他自顾自地进屋,云溪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

“可我们只想出海。”云溪说道。

“那此事就不便多谈了,怒不远送。”他也是个倔强之人。

“你是不是知道雪扶山上有什么?”云溪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路。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出海罢了,我惜命。”他绕开了云溪。

一众人只能折返。

云溪垂头丧气。

“有没有觉得他的那半张脸有些眼熟?”

经魏胤池这么一说,云溪也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他们回去打听了一下,那伯伯住在这儿有些年头,曾经举家搬离,十多年前回来时就他一人,脸上还多了烧伤。

只是他搬离的时间太长了,镇上的人都不记得曾经有这号人的存在,更别说还记得他姓甚名谁了。

他沉默寡言,其貌不扬,镇上与他搭话的人不多,但他是镇上公认开船开得最好的。

“他为何不载我们呢?”云溪嘟囔。

“实在不行,我来开船。”魏胤池揽下了活。

“你会开船吗?”云溪一脸惊讶加质疑。

“不会,我学呗。”

“你想要在这儿学上几年?长情兄的钱都要花光了,你就打渔多赚些银两好供我们生活。”尉迟星纪一手搭在魏胤池的肩上。

魏胤池嫌弃地拍开了他的手,他的胳膊一动,转了个圈,落在魏胤池的另一个肩头,就这么踮着脚揽着他。

“别跟我勾肩搭背。”魏胤池冷冷地说着,躲开了牛皮糖似的尉迟星纪。

“咱们也是共生死的好兄弟了,有你这么嫌弃人的?你说是吧,小溪?”尉迟星纪在魏胤池那儿讨不到便宜,就要去和云溪搭话。

“小溪?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叫我老婆?”魏胤池原不同他争,如今小孩子脾气上来了,非要和尉迟星纪打一架。

“别吵了,别吵了,打伤了又是一笔医药费,你们也得先问问穆长情的意思。”云溪又来当这和事佬。

倔强的伯伯一边抱怨着这群人走了竟然不关门,一边背着手去关门。

忽地瞥见了地上的一方丝帕,里头还包裹了个物件。

他将丝帕捡起,展开,里头包着一只簪子。

扶桑花簪。

在他昏暗的小屋里居然熠熠生辉,泛着血色的红光,似乎有灵性一般。

他想起了开满扶桑花的院子。

他皱起了眉,眼皮耷拉,盖住了本就不大的双眼,他有意闭眼,让眼泪在眼眶打转,也不让它纵横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

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好奇海那头的雪扶山。

他咬紧牙关,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牵扯着脸上褶皱的皮狰狞万分。

这簪子的主人应该是今天来的那个小姑娘,她长得,太像忘忧了,但忘忧从来没有在这世上留下一儿半女。

倒是烟萝。

只是不知那女孩还在不在世上,他已经不问世事好多年,只想要苟且在一方小天地里,安度余生。

待他歇了一会儿,喘上一口气,再把这是非之物还过去,留在眼前真是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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