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脚下,有一处递铺。这里本与宋朝的釜山村铺同处一条驿路,后来分为两国,交通道路只有东边的雄州驿路,这一条驿路就慢慢荒废了。这处递铺,慢慢成为了一处小镇。
这一日,一个头戴范阳笠的大汉自南而来。到了镇口,看路边石牌上贴的告示。见上面贴着契丹最近的揭榜,说凡是有能说清宋朝兵力布置的,赏钱千贯,暗暗点头。
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行人。大汉上前,伸手把揭榜揭了下来,揣在怀里。拍了拍手,向镇中走去。
与宋朝相反,契丹境内没有什么防守,道路通畅,也没有什么查问。大汉到了路边一家店里,挑一副座头坐了,高声道:“主人家,切一盘肉来,再打一角酒。我吃了,还要赶路!”
店里的小厮应一声,飞快地切了肉,打一角酒,端了上来。
饮一杯酒,汉子道:“听说南边宋朝境内坚壁清野,城外连个人野也不见,这里倒是热闹。”
小厮道:“客官,是北朝兵马去打南朝,南朝兵马又不会打过来。两国断了往来,我们这小店里生意差了许多,若是再跟宋朝一样,日子哪里还能过得下去?”
汉子点了点头,道:“我要到易州去,现在不知方便不方便。”
小厮道:“客官饮了酒尽管去,路上通畅,只是人了少些罢了。”
汉子“嗯”了一声,便就饮酒吃肉,不再说话。小厮摇了摇头,自去忙了。
这汉子就是吴禁,那一日听说了契丹重赏,便动了心思。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是接触不到宋军兵力布置的。也是事有凑巧,前些日子,他送自己的长官到广信军去,商量军事,无聊看了宋军挂在壁上兵力布置,记了个大概。在宋军内部,这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只是契丹人情报搜集能力差而已。
吃饱喝足,吴禁付了账,直向北边易州而去。
自从析津府回来,外面贴了告示,数日时间都没有消息,耶律颇的不由心焦。他孤介寡合,升迁并不快。在易州任上,一任做满,由于百姓挽留,再留一任。因为此事,才引起朝中重臣注意。他并不同意今年进攻宋朝,但做事一向忠谨,朝廷定了进攻,那就尽力做好。
这一日刚刚到官厅,就有吏人来报。说衙门外面来了一个大汉,手中拿了一纸重赏提供宋军军情的告示,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吏人不敢怠慢,急忙来报。
耶律颇的听了大喜。不用问,这大汉必然是知道宋军军情,来领赏钱的,忙命请到衙内。
吴禁压低了头上的范阳笠,随着吏人进了衙门,直接到了官厅。
进了官厅,吏人行礼,道:“禀知州,这个大汉在衙门外面拿了一纸告示,问话也不说。遵知州吩咐,特唤进衙来见知州。”
耶律颇的看这大汉高大,甚是魁伟,十之八九是南边宋军军中的人,心中稍定。道:“你这汉子拿着告示,想来是有军情告我。放心,本州言出无悔,只要你说的有用,必然不少你的钱。”
吴禁看看四周,见几个吏人站在那里,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耶律颇的知道他是嫌耳目众多,道:“谭押司留下来,其他人到外面听令!”
众吏人出去,耶律颇的道:“这一位谭押司是我信任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吴禁这才举起手中的告示道:“知州,不知这告示里说的可是真的?还有,要知道宋军军情,不知怎么样才算?不要我说了出来,知州说是不够,赏钱也不发了。”
耶律颇的道:“一千贯钱虽不是小数,但对本州来说,还算不了什么。只要你说出宋军人数,有多少城池,各城驻了多少兵马,这些城池在什么地方,一千贯钱便是你的!”
吴禁听了大喜,拱手道:“如此甚好!不瞒知州,小的原是宋军中的小校,手下不少士卒。这些消息别人不知道,传某等人,那是知道的。”
耶律颇的听了大喜,忙命谭押司取了纸笔,在一边坐下。又让吴禁说,谭押司记。
吴禁记性很好,再不犹豫,道:“宋军在河北路,有整训过的禁军二十五万人,各有驻地。真定府是窦舜卿,定州是刘兼济,保州则是景泰,雄州的则是张岊一军。帅臣为刘几,率五万人驻河间府。”
谭押司运笔如飞,一一记下。可怜契丹只知道宋军在河北路增兵二十余万,如何划分,却并不十分清楚。契丹人这里,知道宋军整训,但整训之后如何编成,如何指挥,却是一头雾水。他们还一直以为是知大名府的北京留守为河北路的帅臣,没想到换成刘几。
耶律颇的所知的情报,是河北路宋军禁军原有近三十万,近一年又来了二十余万援军,并不知道这些军队如何指挥。实际上契丹人眼里,只知宋军整训,却不知道整训的内容。
等谭押司一一记好,吴禁又道:“现在宋军用战,是以整训过的军队为主,其余禁军为辅。上面说的五军,各军有五万人,人数基本都一样。刘几在河间府统一指挥,各军各自守地方。”
耶律颇的道:“刘几本身自己指挥一军,又为帅臣,是如何指挥的?”
吴禁道:“知州,刘太尉只是兼任河北路帅臣,遇有战事,大多还是各军各自为战。帅臣并不是其余四军的顶头上司,只是居中协调而已。”
“原来如此!”耶律颇的连连点头。“谭押司,这些都要记得清楚!切不可有一丝错漏!”
谭押司称诺,耶律颇的又问吴禁道:“今天夏秋两季,宋军在南边筑了许多城池,坚壁清野,百姓全部都迁到城里。这些城如何筑的?一城驻多少兵马?都在什么地方?”
吴禁道:“今年有铁路修到了雄州,又一路修到了河间府。铁路修好之后,官府出钱募人,修了许多城池。各城皆是把守要道,往往数城聚在一起,互间之前都能看到。一城驻兵一千人到三千人不等,各自设将领,守望相助。剩余的其余军队,都驻在州城附近。”
吴禁只是小校,对宋军具体的布置并不清楚。宋军驻城之后,其实是分成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指挥官。一般不太重要的地方,以团级为单位,重要的地方,则以师级为单位。团级为单位的,一般是一营军队守一城。师级则以一团守一城。有的团直属军,有的则属师管,看各自地理位置。
吴禁是按以前习惯,以为每城将领独立,直属帅臣。契丹则一无所知,对吴禁说的深信不疑。这怪不得耶律颇的,宋军现在的指挥结构,跟以前的习惯有很大区别,契丹人想象不出来。
等谭押司一一记下,吴禁又说了每州筑了几城,大约在什么位置,一一说了出来。这是他偶然跟长官看见的,当时并不觉得重要,只是天生记性好,大致记了下来。
耶律颇的听着,不由心中大喜。以前只知宋军筑城,到底筑了多少,驻了多少军队,一无所知。现在得了这些情报,大军前来,就是有的放矢了。
(今天有事,只有一章,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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