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火枪兵身后现出的铁甲,耶律划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仅仅是火枪兵,还可以靠着不怕死冲过去,试图打乱他们的阵形。这一千铁甲,那就真没办法了。哪怕没有火枪兵,自己这一万人,想灭掉一千铁甲也不容易。能够穿着这种盔甲,无一不是百战老兵。
无奈地命令收兵。两个军阵出去五千人,最后回来的,只有一千余人。
贾逵收起望远镜,命令军中救治伤员,押运俘虏,准备再战。下了望楼,回到帅帐,命人写了今日战况,分送河东的赵滋和朔州庞籍。
现在看来,契丹今天有试探的意思。不过,一次试探就送掉了数千人,代价过于沉重了些,想来以后不会这么做了。契丹三十万大军,前线只能容下三五万人,再多就无法指挥了。这样进攻,很难突破宋军的枪炮,后续他们应该会想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呢?贾逵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来,干脆不想。宋军提前构筑了稳固的防线,契丹人本来就不擅长攻坚,有什么办法?最合适的,是绕过这里,攻击其他地方,从而调动宋军。运动战才是契丹人所擅长的,不过马邑这里,实在没有进行运动战的余地。当时杜中宵选择朔州,是深思熟虑,选择这样一个既非常重要,又比较方便防守的地方。
耶律划里收了兵马,快马到了耶律洪基帐外,命人通禀。不多时,卫士吩咐入帐。
进了帅帐,耶律划里拱手道:“陛下,宋军的枪炮煞是厉害,后边又有一两千铁甲相助,万人不足以攻破其军阵。臣见无功,便就收了兵马,回来禀报。”
耶律洪基沉声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耶律划里入列,耶律洪基道:“今日一战,看来宋军枪炮极是厉害。听亲兵讲,三千重甲勇士攻到宋军阵前,只剩了不足一半。再加上火枪伤人,最后与宋军战时,也就千人。阵后的宋军铁甲,俱是选的身躯高大的精锐,如何抵敌得过?想从正面攻破宋军,看来着实困难。”
耶律乙辛出列,道:“宋军阵地东靠灰河,西接大山,若是攻其侧翼,更是困难。现在正是发桃花水的时候,灰河水深难以渡过,实在难办。”
尼噜古道:“宋军早早守在这里,选山河夹峙之地设阵,有枪有炮,着实不好打。看看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这仗难打下去。不如就此撤兵,与宋军理论,若他们不交朔州回来,等冬天再战不迟。”
今天白天一战,契丹众臣大多已经知道情况,都觉得棘手。没有想到宋军的炮不但打得更远,而且数量太多,血肉之躯想冲过炮火,着实不易。今天上阵的都是精锐,换其他部队来,冲到半路,只怕就一哄而散,连今天的效果都没有。
耶律洪基道:“三十万大军到了这里,草草一战,便就撤退,岂不是长宋人志气!明日,把军中的大炮运来,在阵前架起,与宋军对轰,且看看如何。”
尼噜古道:“我们的炮,数量没有宋军的多,打得没有宋军的远,怎么对轰啊?”
耶律乙辛道:“炮打得哪里有那么准?再说宋军炮位,多是军阵之后,未必不能一战。”
尼噜古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很明显用火炮对战,纯是拿宋军没有办法,找个台阶下而已。契丹本来擅长运动战,大范围穿插,被限制在前面五里的小范围内,就已经是以己之敌攻之长了。别说是整训过的宋军,就是原来的禁军,妥善布置之后,契丹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林牙耶律防道:“要么,我们派数万兵马过灰河,对攻对岸的雁门关。若宋军去救,才有机会。”
尼噜古道:“灰河对面,有赵滋的数万大军。对攻雁门关,刚好他们从后业攻,有什么用处?”
耶律洪基心烦意乱:“罢了,明日在阵前架好火炮,且与宋军对轰。”
众臣拱手称是。现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
胜州,新任的河曲路经略使孙沔看了手中的公文,笑着摇了摇头。自大宋立国,与契丹作战就没什么胜绩,契丹军队对宋人的压力太大。此次耶律洪基带三十万大军南下攻朔州,许多官员都重视非常。贾逵和赵滋不足十万人,许多人担心他们不是对手。结果契丹到了马邑,只在第一天试攻了一次,受到重大损失后,便就不再进攻,而是布置火炮。
与契丹相比,宋军是用火炮的行家,契丹如何打得过?看了这个结果,孙沔心中大定。看来朔州一战,契丹已经没有什么办法,这一仗就好打了。
把公文放下,孙沔写了两封信,召来吏人送出去。一封给杨文广,让他立即进军,占领白水泺。一封给刘几,命他大军前出,威胁契丹的后路。由于契丹没有全力进攻贾逵,刘几只可前逼,而不要真地出山去攻击契丹。要等契丹在前线进退两的时候,再骚扰其粮道。
命人把信送走,孙沔想了想,又给朝中上了奏章,报告自己的决断。现在朝中明令,凡是跟前线有关的事情,各经略必须立即申报朝廷,不可隐瞒。
此次战事的指挥,是河东路经略使庞籍,孙沔到河曲路不久,只是辅助。
诸般办好,孙沔站起身,到了院中。看看远处的阴山,又看看院中的花草,不由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想当初自己在西北的时候,军队无力与党项作战,无数委屈。现在的宋军不同,对阵契丹完全不落下风,甚至还占优势,真是个好时候。
如果当年,也有今天的局面,自己必然立下许多功勋。真是时也命也,到了军队练好,自己来河曲路任职的时候,党项已经灭了,又不方便对契丹大战。叹了口气,心中实在无限感慨。
与党项争战多年,其实宋朝不缺在边地任职的良帅,也不缺勇猛作战的将领,但就是打不赢。每次交战的时候,总是有将士英勇战死,又有将领畏怯逃跑。死的白死,逃跑的人也不受重惩,不管前面取得多少优势,一朝丧尽。
杜中宵在河曲路数年,把从帅臣到前线的指挥系统打通,事情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几年关于军改的风风雨雨,让许多臣都认识到,宋军真正缺的是哪里。包括孙沔,现在对于军中的事务,已经有了完全不同于以前的认识。现在最重要的,是建立起宋军对与契丹作战的信心。马邑一战,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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