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场旁边的客栈里,康成栋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喝着烈酒,旁边烤着一盆炭火。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康成栋相对而坐,喝了一口酒,高声道:“还是汉地的酒烈,喝起来好生舒爽!可惜北地无此等好酒,此次回去,当多带一些!”
康成栋道:“郎君若是喜欢,那便多买酒回去,只是不知南国卖与不卖。”
年轻人笑道:“我们如此大的商队,若是连酒都无法带几坛,太过无用。
康成栋点头称是,顿了一下,问道:“郎君以为,我们白日见的那个什么牙人,可靠不可靠?”
年轻人摇了摇头:“下午已经问了多人,此时的并州,就是如此做生意,还有什么不可靠的。不过两千多张羊皮,不是什么大钱,试他一试又何妨!”
康成栋叹了口气:“对郎君不是什么大钱,小的眼里,可是巨款。”
年轻人大笑,与康成栋碰了一碗酒,仰头饮了,道:“康员外,只要这次做得好,以后我们还有许多生意做,还怕赚不来钱么?最近半年,并州这里生意红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千多张羊皮都可以顷刻卖出,这生意做得是多大!来之前,以为只有毛皮生意,却不想他这里什么都好,端的是个好地方。康员外,此次探出路子,以后便有无限富贵!”
康成栋连连称是,与年轻人喝酒吃肉。
这年轻人是契丹贵族,名为耶律不花,爷爷是现在的西京留守耶律马六,算是皇族支系。不过契丹皇族成千上万,他又是耶律马六的支系,当不了高官。康成栋到契丹西京大同府的时候,偶然与耶律不花相识,结为莫逆。前些日子,耶律不花偶然听说并州的毛皮生意红火,便动了心思,让康成栋带了自己前来查看。反正他是做不了大官的,能做个富商也不错。
万没想到,到了并州一看,现在竟然是这样做生意的,让耶律不花心动不已。他头脑灵活,一看便就知道,现在的交易形势特别对大商户有利。由于利用牙人和货场,并州衙门积聚了大量存货,极大地简化了交易程序,大商户可以快速出货入货。如果能够在北地有固定的进货和出货渠道,则资本可以迅速地增殖,远不是以前辛苦贩运可比。耶律不花虽然在家族的地位不显,到底是西京留守的孙子,在契丹可以轻易建立起进销渠道。今天在交易厅里走一趟,几乎看见自己眼前堆了金山银山。
出于谨慎,康成栋一行没有住何昆介绍的客栈。不过在周围问了一下午,才知道没有必要,这里的客栈其实相差不多,其中不少甚至是属于并州衙门的。毛皮市场的牙人,都有熟悉的客栈,介绍自己的客户住,折扣是给客户的福利。
喝了一会酒,康成栋对耶律不花道:“郎君,事情我们已经搞清楚,再在这里待着已没有必要。快点把带来的货卖出去,回去进货才是正途。只是不知郎君要换什么货物,并州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难以拿到现钱。而且我也问过,金银之类,也是难得。”
耶律不花浑不在意:“要钱做什么!我们是生意人,当然是贩运货物!难得这样一处宝地,各种货物不缺。我想了想,马上就要过年,要带一些珍珠,回去送家里人。再买些香药,这种好物既可送礼,兼且好卖。绢帛之类自不必说,一定要买。还有,鞣好的熟皮,也带一些回去。”
康成栋略算了算,不由苦笑:“郎君一说,我们带的两千张羊皮,好似买不了多少货物。”
耶律不花深深点头,这次失算,带的货物太少了。
两人盘算半天,耶律不花从白壁上看了无数大宋宝货,只觉得什么都想买,苦于带的羊皮少了。只是此次回去,下次带什么来卖,却也发愁。羊皮的价钱还是太低了,对于普通客商来说,当然有巨大的利润,但对耶律不花来说,就有些鸡肋。
商量了一会,耶律不花道:“没想到并州有如此多的宝货,单靠贩卖羊皮,却买不了什么。康员外帮我想一想,还有什么是南国极缺的,可以贩来赚大钱。”
康成栋沉吟一会,道:“北国比不得大宋,物产丰饶,我们能拿来卖的,其实不多。现今卖到大宋的,最大宗的便就是羊。若说宝货,就数北珠。只是北珠南京才多,西京这里还要买大宋的珍珠呢。要大宋急缺,北国又多有的,除非是马——”
说到这里,康成栋急忙住口。契丹对向宋出口马匹控制极严,一旦抓住便是死刑。而且这是战略物资,卖了便等同资敌,耶律不花可是皇族,谁知他会怎么想。
没想到耶律不花不以为忤,想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贩马自然赚钱,只是可惜,没什么路子运到宋境来。此事朝廷看得甚紧,不好得手——”
康成栋见耶律不花有意,不由大喜,低声道:“郎君,其实边地向宋境贩马,一向不曾断绝。”
耶律不花一怔,急忙问道:“那些人怎么做到的?巡边军兵不查么?”
康成栋笑了笑,低声道:“自然是查,但总有办法。依我所知,都是先在北国卖与一些边境地区的小部族,这些小部族再贩到宋境来。这些小族,都是两边居住,而且居住之地崇山峻岭,查无可查。”
耶律不花听了,一拍大腿,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需说了,贩卖盐与粮食,也是如此。此事我们再商议,再商议!我家祖是西京留守,很多事情,别人难办,我却不难!”
一边说着,眼珠滴溜溜乱转,显然是动了心。他在家里地位不高,难得什么清贵职位,自觉也没有做官的本事,做生意赚钱便就成了人生目标。什么朝廷禁令,只要自己赚到钱,耶律不花根本不在乎。
契丹缺少与大宋交易的大宗物资,每年有大量金银流入宋境。宋给契丹的岁币,有十之六七,通过边境贸易重新到了宋人手里。平衡贸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市马。可宋和契丹虽然号称兄弟之国,其实也互视为最重要的敌国,都控制战略物资流向对方,契丹极少向大宋卖马。
见康成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耶律不花笑道:“喝酒,喝酒!康员外,只要你与我一心,好好做生意,必然有一场客贵。卖到宋境来的货物,我想办法。放心,一定有办法的!”
康成栋心领神会,端起碗来,一大口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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