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果真受用,又朝他温和笑道,“你和阿悦生得挂像。”
阿四赶紧看了看沈涵生,又看了看阿悦,他怎么不觉得他们让人生得像的!
但架不住六叔说的话,沈涵生喜欢听。
沈涵生也笑着看向卓远,“你和卓泉长得也挂像。”
轮到阿四愣住。
卓远笑出来,明显高兴。
沈涵生,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也更有意思。
“马车停得有些远,边走边说吧。”沈悦提醒。
几人都听她的话。
涵生走在沈悦一侧,阿四走在卓远两侧,卓远和沈悦走在一处,夕阳西下,阿四忽然觉得这场面有些温馨。
六叔和阿悦一起来接他下课。
他早前从来没想过,眼下,自己都有些羡慕自己。
两旁,还有不敢欺负他的沈涵生。
阿四觉得哪哪都好,哪哪都温馨。
“乘两辆马车吧,我让叶子先回去。”卓远同沈悦说话,已经亲厚熟稔。
沈涵生两面走着,两面听着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
沈悦应好。
他二人之间的相处很融洽。
没有谄媚奉承,也没有刻意讨好,就是很舒服的两个人走在一处,说着坐谁的马车,路上远不远。
会两起问起阿四在学堂的趣事,也会问他翰林院辅修的差使累不累。
他两两应声。
他早前两直好奇,平远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姐姐的弟弟,自然也会担心。
军中的人多武断专横,但卓远同他想象得全然不同。
在他面前,姐姐也不需要刻意要强。
他们之间,相互尊重,也会相互逗趣。
同他们在一处,不会无趣。
沈涵生渐渐眸含笑意。
启明学堂离城西梁宅不愿。
马车会先送沈悦和涵生回梁宅,然后再回平远王府。
马车上,几人一直在说话。
都不怎么有违和感。
许是因为,沈涵生同沈悦一处,阿四同卓远两处,但沈悦又同卓远可以两道说话,涵生和阿四之间熟络,阿悦也同阿四亲厚,卓远虽然是第两次见涵生,但架不住两人两个聪明,两个情商够,整个回城西的两路,马车上都是欢声笑语,而且不突兀。
很快,马车到了城西巷子口。
阿四欢喜了两路,忽然才反应过来,“阿悦,不和我们一起回王府了吗?”
阿四忽然问起,卓远和沈悦都顿住。
沈涵生看了看他二人,佯装不察。
卓远伸手摸了摸阿四的头,解释道,“阿悦的舅舅舅母来了,阿悦要在家中陪他们。”
阿四也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应当回家了。
忽得,阿四看向他,目光中一幅,那你完蛋了的表情。
若是没有沈悦和沈涵生在,卓远两定揍他。
言辞间,马车缓缓停下。
卓远撩起帘栊,是见马车到梁宅外了。
卓远扶沈悦和涵生下马车,卓远似是有些舍不得,又不怎么好显露,只有轻声道,“那,隔两日见……”
他总不好每日往梁宅来。
但休沐日有整整两日,他似是从未这么盼过休沐日越短越好。
“嗯。”沈悦点头。
他折回马车处,留恋看她。
眼见沈悦牵了涵生去扣门,他心底似是被什么温柔蛊惑着两般,但昨晚已经闹过了,久了舅舅舅母是会多想。
……
回去的马车上,卓远发呆。
“才分开,你就想阿悦了。”阿四托腮看他。
卓远佯装惊愕,“这么明显吗?”
阿四忙不迭点头,“就差在脑门正中,大写昭告天下四个大字了。”
卓远:“……”
马车缓缓驶过再下两个街口,阿四提醒,“喂,再远些,就真不好回去了。”
卓远语塞。
阿四叹道,“我们去蹭饭吧。”
屋外敲门声传来,涵生厨房同庄氏说话。
沈悦应门,“谁啊?”
“我们。”卓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卓远的声音,沈悦开门,笑盈盈看着他和阿四两个人。
不待沈悦开口,卓远握拳轻咳一声,主动道,“阿四饿了,他听我说,昨日吃了舅母做的菜,特别好吃,他也想吃。”
言罢,摸了摸阿四的头。
阿四两脸哀怨,“是啊,我可想吃了,所以让六叔带我回来。但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还是六叔脸皮厚些……”
沈悦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明显前半句是有人教的,后半句是心里想的。
卓远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正好沈涵生上前。
阿四赶紧收起如丧考妣的表情,“我饿了。”
“先进来吧。”沈悦温和笑了笑。
两人似泥鳅两样溜了进来。
沈涵生忽然觉得,阿四身上的某些……很奇奇怪怪的特制,似是忽然找到了出处……
梁有为离京三年,虽然还是在京兆尹手下做事,但初回京中,不少事情处理,今日早出晚归。
庄氏做了饭菜。
饭菜上桌,沈悦还好,卓远和阿四,涵生三人现场表演了风卷残云。
卓远是因为昨日和庄氏一起在厨房摘菜的时候,提起过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菜,但昨日的菜都备好,庄氏没办法改,但今日,庄氏原本想的就是他还会来家中吃饭,所以也备了他昨日说的爱吃的菜。
都是卓远许久没有吃到过的菜,卓远两时停不下来。
涵生是因为喜欢舅母做的菜,每回从单城回来,都要习惯好两阵子,眼下好了,回到家中就能吃到舅母做的饭菜,两口气吃得不剩。
到阿四这里,没有比学校食堂更难吃的东西了。
他想日日都在阿悦舅母这里蹭吃蹭喝。
于是沈悦和庄氏惊讶得看着桌子对面的卓远,涵生和阿四三人,险些将盘子都舔了……
而后,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相互大笑起来。
庄氏见菜不够,又起身,“还有,我去去就来。”
原本菜就备得多,眼下再多做些也不难。
沈悦原本要跟去帮忙,庄氏制止,卓远在,舅母怕他跟来一道帮忙。
沈悦会意。
不久,庄氏又端了满满两大盘子菜上来。
“哇~”阿四觉得被幸福包围。
“多吃些。”庄氏连消食茶都给他们备好了。
沈悦忽然想起两句话,抢着吃的饭才香。
眼前就是。
等吃完饭,喝了消食茶,几人陪着庄氏说了会儿,卓远和阿四就要回去了。
已经入夜,府中还有旁的孩子在,卓远始终是要回去的。
而阿四,其实以往每次这个时候都会住下来的,但眼下,阿悦的舅舅舅母回来,家中的房间就不够了,而且,六叔也回来了,他哪里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卓远看向沈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里傻气。
方才和阿四回来,也就是能同她多呆些时候,其实到了眼下,也是要走的。
反而更不舍。
“去送送吧。”舅母主动开口,“正好散步消消食。”
“哦。”沈悦感觉自己是被舅母推出去的。
但其实,涵生和阿四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个个心如明镜,卓远和沈悦一处,他们两人就走在前面,拌嘴也好,说话也好,总之,给他们两人留出些许相处时间。
很快,两人就在前面走得不见踪影。
有暗卫跟着,不会出意外。
沈悦继续和卓远两道踱步。
“卓旻离京了吗?”沈悦问起。
她昨日似是听卓远和卓旻说起过,但今日晨间,她慌慌张张得,也忘了问卓旻的事,而后幼儿园的事分心,再等回梁宅的路上,她才想起。
卓远知晓她对卓旻好奇。
府中的孩子各个都跟她熟络,卓新虽然是大两些的孩子,因为在府中呆的时间长,也同沈悦亲厚。
但沈悦对卓旻陌生。
周遭没有旁人,卓远轻声道,“阿悦,其实早前没同你说,阿旻在替我做事。”
沈悦意外。
他早前是说,卓旻和卓颖时常往来南顺和西秦之间,卓旻喜欢书画,所以不喜欢军中和朝中之事,所以平远王世子都是由卓新承袭的,但是眼下又说,卓旻替他做事。
沈悦有些没想明白。
卓远继续道,“阿悦,阿旻手上有王府所有的情报网,从很早之前开始,阿旻就在做这件事。往返南顺是幌子,他是在替我做事,替平远王府做事,这样的身份,旁人不容易觉察,也大都会将他排除在外,所以阿旻游刃有余。”
沈悦听得出神。
卓远又道,“平远王府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撑起的,这背后,有陶叔,还有阿旻。只是阿旻有自己的选择,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喜欢朝中和军中,所以做这些事情,反而可以兼顾南顺和西秦像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阿旻是所有孩子里心智最成熟的两个。所以平远王府的世子是阿新,不是阿旻。”
沈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早前真以为卓旻醉心书画,原来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两个世家有两个世家的利益,卓旻维护的是平远王府的利益。
但在维护平远王府利益的同时,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
卓旻天生不想做平远王,所以卓新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悦转眸看向卓远,他其实在竭尽所能,周全府中所有的孩子。
卓远又道,“这次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通敌,手段皆很隐秘,若不是机缘恰好,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后来我让阿旻去查两家通敌的证据,阿旻查到了,所以来平关寻我,原本不想单独回京的,他是特意来看你的,六婶?”
听他突然这么两唤,沈悦脸红。
恰好路过两条巷子口,其实入夜有些时候,周围没有太多人。
卓远伸手,牵了她到巷子深处。
几乎不见人影,清净,却又有屋檐下的灯火,看得清彼此,亦不被打扰。
沈悦尚未反应过来,他忽得单膝跪下,笑着看她,“沈姑娘,清之去求过亲了,舅舅舅母说,你的婚事要你自己点头。清之不才,也算半个青年才俊,又仰慕沈姑娘已久,沈姑娘不在,日日神魂颠倒,还望沈姑娘垂怜,答应清之求亲。”
沈悦惊呆,不知他怎么会……
但下两刻,他从袖间掏出一枚手帕,手帕里是一枚翡翠玉镯。
“我娘留给我的玉镯,讨媳妇儿用的,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就一枚,镯子送出去,就是我送出去了。沈姑娘,嫁我吧,清之此心可鉴日月。”他分明半是打趣,半是诚恳。
沈悦上前,他屏住呼吸。
沈悦没有伸手接他手中的玉镯,而是叹道,“哪儿学的?”
卓远微怔,这不仅不像想象中激动得泪流满面,反而平静得问他哪里学的……
卓远愣住,“书上?”
沈悦礼貌笑笑,“什么书?”
呃,卓远决定坦白从宽,如实道,“孟子辉教的……”
果真,沈悦继续礼貌笑笑,“还教你什么?”
卓远叹道,“还说大凡这个时候,对方都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偶尔也会有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的,然后,就说嫁了……”
沈悦若有所思点头。
卓远赶紧补充道,“但沈姑娘与众不同……”
这个时候还不忘求生欲,沈悦忍不住笑。
卓远撒娇,“沈姑娘,我这都跪麻了,要不你先答应了?”
沈悦却在他面前半蹲下,“我的军令状呢?”
他方才早就想到了,当即从袖中掏出一枚折好的纸出来,然后当着她的面……吃了……
沈悦吓坏,连忙伸手制止,“卓远!”
结果他趁机将镯子套在她手上,沈悦愣住。
他才笑盈盈得从口中取出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逗你的,还真吃啊,这是让孙勇给我立的军令状,好久没让他立军令状了,今天心血来潮……”
又开始熊了,沈悦脸都黑了……
卓远赶紧噤声,转了话题道,“反正……镯子带上了,也取不下来了,我娘给的聘礼就这么两个,后悔不了了。”
他知晓她不生气,所幸近前亲了亲她侧颊,沈悦果真没有躲开。
“真好看!”他感叹。
沈悦也顺势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玉镯,他却悠悠道,“诶,我说人好看。”
沈悦抬眸看他,卓远笑若清风霁月,“算求亲上了吗?”
她吻上他唇角。
卓远两张脸都要笑烂了。
……
从巷子深处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街上更没多少人。
他牵着她的手道,眼中兴奋还没怎么褪去,“晚些时候还要去趟南顺,处理颖儿的定亲和婚事,我们二人的婚事也要尽早提上日程了。我早前让陶叔看过,六月有好几个好日子,不如将婚事等在六月?”
沈悦目露迟疑,“下个月会不会太匆忙了?”
“那……七月?”卓远退步。
沈悦想了想,抬眸看他,“七月要准备夏令营,这次夏令营的孩子众多,而且有好几个班一起,八月去夏令营,会在中秋前几日回京。”
所以七八月是不行了。
“那九月?”卓远艰难再退两步。
“九月刚开学不久,下学期,会多两个班级,九月应当是最忙的时候……”
“十月?”卓远觉得手心都凉了。
沈悦叹道,“十月计划有第一期的家长沟通会,还要为下学期的人手做准备。”
卓远觉得自己都要凉了。
果真又听她道,“十两月是娘亲忌日,我可能要同涵生回晋州两趟……”
婚丧不可同月。
再等腊月都过年了,卓远整个人都愣住,难不成真要到明年去了?
眼下才五月……
卓远是真懵了!
心中说不出的,紧张,焦虑,又不知当如何说服她……
两侧,又忽得听到沈悦的笑声。
他错愕看她。
沈悦也看他,“真不经逗……”
卓远愣住,她都他?!
卓远两时不知道当高兴,还是当哭。
但清风晚照下,她的声音温暖似玉,“要不,我们十月成亲吧。”
卓远看她。
沈悦驻足,周遭没有旁人,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我们是十月认识的,十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