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在进病房之前,就已经和医生沟通过,得知了何廷舒失忆了的消息。
他眯了眯眼睛,眼眸深遂。
他低下了头,看到她也正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纯粹又可爱。
好像真的不认识他了一样。
“爸爸,您先出去一下吧,我想和这位先生谈一谈”,何廷舒挪开了目光,笑着对何望良说道。
何望良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并顺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咔哒”一声,是门被合上的声音。
下一瞬,只见她扬着唇角,看着他,那清亮的眸子中隐隐缀着笑意,可却礼貌又充满探究。
就好像是,他们在咖啡馆第一次见面的那回,陆淮清楚地记得她也是这么看着他的,可是又稍微有些不同。
但是他也说不准,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先生,虽然您长得一表人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您也不能趁火打劫吧”,何廷舒看了一眼被自己啃了一半的苹果,然后抬头看着他,如是说道,“我前几天出了车祸,过去五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的晶莹剔透,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眯着圆圆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去让人觉得心凉,“所以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先生您。”
何廷舒打了个哈欠,眼泪花儿涌在眼眶里,显得她本就水润的眸子更灵动了些,“既然您是我的未婚夫,那么让您吃我吃剩下的苹果,应该不过分吧,可是您连这个都做不到……”
何廷舒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手中的苹果就被人拿走。
她抬起头来,看到陆淮也正在看着她,他眉眼弯弯,神色柔和,可微微抿起的薄唇却让她觉得他在极力地隐忍着些什么,她听到他对她说:“这件事我做过很多次。”
何廷舒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的确有这个小习惯,啃苹果只爱啃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永远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大多数的情况下,她都是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处理。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他做过很多次……
她抿了抿唇,看向窗外。
“咔嚓”一声,陆淮站在她的面前,没有一点点犹豫地在苹果上咬了一口,他咬的位置也很微妙,恰好贴着她咬过的地方的边缘。
苹果的汁液沾染在他薄薄的嘴唇上,显得那唇晶莹而又秀色可餐。
苹果不大,他几口就能吃完,当那“咔嚓”声停止了之后,何廷舒也不知道该以如何面目面对陆淮。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吃掉她剩下的苹果。
是,还是不是呢?
何廷舒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拒绝,“我现在失忆了,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而且我现在对您没有心动的感觉,就算您之前是我的未婚夫。”
陆淮的手指上沾了黏黏的苹果汁,她注意到了,轻轻扬了扬下巴,“抽屉里有湿巾,您擦一下手吧。”
何廷舒看着他挺阔的后背,目光里充满着不信任和怀疑。
陆淮低头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站直了腰身后,他看着何廷舒的小脑袋顶,动了动薄唇叫她:“廷舒。”
“嗯?”她应了一声,神情坦荡,是下定了决心不想再和他继续下去,也不想再纠结过去他和她之间有过怎样动人的爱情,“先生,真的对不起您,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因为我现在不记得了,和您再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陆淮忽然笑了起来,眉梢眼上具是笑意,他蹲了下来,抬着头看着她,他握住了她柔软的手,却被她轻轻挣开,他有一瞬间怔愣,可也不再去在乎这些。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那双眼睛温柔而又真诚地看着她,“廷舒,过去我们很相爱,你一句不记得了,就要和我分手,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点儿?”
何廷舒不是傻瓜,她现在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她虽然笑着,可内心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那……那怎么办呢?”何廷舒低头看着他,他手掌心的温热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的手上。
她抬起手撑着头,轻轻皱着眉,嘟哝道:“我的头好疼……”
陆淮知道她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也就不去逼她,他站起了身,笑着说:“我抱你上床休息。”
陆淮弯下腰来,要将她抱在怀里,她用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抵在他的胸前。
“这位先生,请您让我的爸爸进来吧”,何廷舒看着他,手指轻轻拽着病号服的边缘,充满着戒备。
她还是不相信他的。
刚才萦绕在她鼻息之间的那股雪松的香气,对于她来说似乎是熟悉的,可又好像是模糊不清楚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可是又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绅士而礼貌,温柔又体贴,长相出众,看穿着打扮,家底应该也很厚实。
可是她的心里对他只充满着警惕,一丁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连过去看杂志上的俊俏小哥哥时的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也没有。
心如止水。
就算失忆了也根本忘不掉,好像是被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好”,陆淮慢慢站直,他好像在克制着些什么,“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正要开口拒绝,他已经抬腿往门口走去,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陆淮走到门口,看到何望良正坐在长廊的塑料椅子上,他走到近前,腰背微微弓着,淡声道:“伯父,廷舒让您进去,她有点头痛,想要上床休息。”
“好,我知道了”,何望良回过神来,沉声问他:“廷舒记起你来了吗?”
“没有”,陆淮低声答道,“伯父我先告辞了。”
何望良点了点头,脸上没有笑容,看起来有些严肃。
这个男人一看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怎么会和女儿纠缠在一起呢?何望良这么想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当初没有被关进监狱,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女儿的未婚夫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倒好,她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对此一无所知。
一旦那个男人心怀不轨呢?
何望良进了病房,扶着何廷舒到床上平躺着。下午要输液,她睡不着觉,不知不觉地与何望良开始聊起了刚才的事情。
“我好像记得他,又好像不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可是”,何廷舒嘟着嘴巴认真地思考着,然后说:“可是,我对他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我也不能确定之前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她澄澈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手背,针孔周围微微发青,看起来触目惊心,但是何廷舒知道每当她输液的时候,就会这样。
何望良陪她吃了晚饭之后,本是要留在医院里陪她过夜的,结果却遭到她的反对,“哎呀爸爸!您不用这么紧张,这儿也没您睡的地方,您还是回家吧!我在这儿好歹还有护士小姐姐帮忙,您就放心吧!”
“你这孩子,一个人在医院里不害怕?”何望良皱着眉问她。
“怕什么呀?这医院里又不止我一个人”,何廷舒嬉皮笑脸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我还真没怕过什么!”
何望良在临走之前人,让护士多照看着些,护士小姐姐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当即笑着应下。
独自一个人的夜晚漫长而又无聊,没有手机也没有游戏机的时光过的那么慢,她盯着冷白色墙壁上的时钟看,呆愣愣地,大脑一片空白。
说来这失忆真是个奇怪的病,她明明就是睡了一觉醒来,结果就来到了五年之后,甚至多了个未婚夫……
何廷舒越想越困,慢慢地睡了过去,呼吸平稳。
睡到半夜时,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想要去上厕所,可却没人能扶她一把,值班的护士姐姐应该也休息了,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只好拼命伸直了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去够放在储物柜旁边的拐杖。
可下一秒,她就被人抱了起来。
何廷舒被吓得就要大叫出来,却听到来人说:“是我。”
这是一道极有辨识度的声音,低沉而不混杂任何的情绪,如同大提琴的音调一样,让人痴迷而无法自拔。
这是,未婚夫先生?
“你要下床干什么?我抱着你去”,他身上的雪松香气直往她鼻子里窜,令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何廷舒抬起头,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他的下颌线条,完美如同雕刻出来的雕像一样。
“您快放我下来!”他的手放在她的膝盖窝上,掌心的温度隔着夏季薄薄的病号服医疗传至她的大腿,没由得烧红了她的脸。
说到底,再怎么外向,可也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被一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抱着,不论怎么样都觉得难受。
“是要去卫生间吗?”陆淮抱着她往卫生间的方向去,明明是极有绅士风度的人,却把流|氓才会做的事情做到底。
她的手死死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他在黑暗中勾起了唇角,“没事,这都是未婚夫应该做的。”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