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我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何廷舒低垂眉眼,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乖顺。她看着摆在她面前的牛奶,并没有动,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继续说:“我要和你分手,我不喜欢你了。”
何廷舒扬起头看着陆淮,水汪汪的小鹿般可爱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皆是坚定,她平常时嘻嘻哈哈的模样都消失不见。
她毫不遮掩地看向他,没有退缩也没有畏惧,像个合格的谈判者。
何廷舒在等着陆淮的回答,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他的一声轻笑。
“不喜欢我了”,陆淮鲜少地先别开了脸,目光落在窗外的树影上,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唇角挂着浅淡而又薄凉的笑容。
何廷舒和陆淮在一起的这几年里,她见过他对她宠溺的笑,对她温柔的笑,每当这时他的眼睛里就像是盛满了甜蜜的蜜糖一样,令人痴迷贪恋。
可她从没有见过他笑意不及眼底时的样子,这让她感觉到了距离感还有一点点害怕。
何廷舒轻轻咬了咬下唇,虽然没有刚才那样底气十足,可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陆淮,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世俗的复杂在她的眼睛面前难免自惭形秽,他十指交叉,身体向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他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我爱你,怎么办呢?”
陆淮听过很多人在他耳边说,小孩子总是不定性,对待爱情这个说严肃不严肃的问题来说更是如此。他却觉得纯粹的爱只能从还保持着小孩子心气的人那里得到。
就算是直到现在,陆淮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观点。
只是诱|惑太过干净的人,实在是件难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着,短发稍稍有些长,遮住了他漂亮的眉骨,一定程度地削减了他身上的凌厉之气。
“陆先生”,何廷舒轻轻皱着眉头,放在膝盖上的细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您知道好聚好散吧。而且您的爱,我承受不起。”
叫他陆先生?陆淮解开了领口的两粒纽扣,脸色有些阴沉,他只动了动薄唇,沉声道:“上楼去。”
“我才不去!”随着何廷舒“蹭”地站了起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谈判以失败告终。
她扔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走,伸手去拧门把手,可是她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打开眼前的这扇门。
毫无疑问,没有陆淮的应许,何廷舒是走不出这扇门的,似乎也意味着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陆淮抱着手臂,后背慢慢倚在了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他冷冷地看着她和门把手作斗争,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挖了出来,扔到了冰冷的湖水里。
明明他那么爱她。
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手抄着裤兜走到她的面前,捉住何廷舒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的手。她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盛着眼泪,声音中带着哭腔,“别让我恨你!”
陆淮脸色阴沉,要弯腰将她抱起来,她不希望旧梦重现,在他怀里拳打脚踢,可那点力气对陆淮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她红了眼睛,哭喊道:“你放开我!”
“廷舒,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一场游戏,不是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
他虔诚地跪在床上,自她饱满的脚尖开始,不落下任何一寸皮肤。在昏黄的床头灯的晕染下,陆淮脸部冷硬的线条好像沾染上了一丝温度。
她往回缩着,轻轻咬着下唇,眼圈湿润。
“果然暗红色更配你”,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其中,仿若置身事外,声音微哑。
这一夜何廷舒睡得并不踏实,梦里的陆淮温柔地对她笑着,可下一秒他好像戴上了恶人面具,扯着唇角,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冷声对她说:“招惹我,那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她从噩梦中惊醒,手心都是冷汗,眼睛有些发酸,可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清洗干净,好像他这样做了之后,他恶劣的行径就会消失一样。
何廷舒轻轻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发现身上已经被换好整洁的真丝睡裙,可她原本光洁干净的手腕上,却多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他不在。
何廷舒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从床头柜上拿起闹钟一看,发现现在才凌晨四点钟。
她没了睡意,慢慢下了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之前陆淮总是心疼她,往往温柔的不得了,可昨天晚上却并不是,那么凶,仿佛是头猛兽。她还记得情浓时他对她说:“宝贝,这是惩罚。”
她咬着牙骂他不要脸,可迎接她的只有他的愈发强硬。
何廷舒搬来一张椅子,抱着膝盖坐在宽大而明亮的落地窗前,茫然地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咸涩的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凉凉的,不怎么好受。
七点多钟的时候,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在室内,给房间里的摆设镀上了一层金边。
又是一个晴天。
忽然有一阵敲门声响起,何廷舒回过神来,起身给人开了门。
“何小姐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要下来用餐吗?”眼前的女人大约五十岁上下,脸上挂着疏离礼貌的笑容。
陆淮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不会感知到难过与痛苦一样地笑着,好像是工厂里批量生产的布偶一样,没有心。
她向何廷舒介绍自己:“我姓吴,以后小姐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
她的声音像是被打磨过一样有些沙哑,问她:“你知道陆淮在哪吗?”
“这个,我不知道,小姐您可以直接给先生打电话”,吴阿姨答道。
何廷舒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无力。
她变了,不像之前那样,不论遇到什么样棘手苦恼的事,只要睡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她又是元气满满。
她下了楼,坐在餐桌前随便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吴阿姨适时走上前来笑着说:“今天阳光好,小姐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不了,我今天还有事”,何廷舒起身,要上楼去拿手机和花店的老板联系,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去面谈合适。
“何小姐,陆先生吩咐我不能让您出去”,何廷舒不清楚吴阿姨究竟是怎么做到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不让她出去?这是想要把她锁在这栋别墅里一辈子的意思吗?
何廷舒发了疯,尖叫着把房子里的古董花瓶全都砸在地上,名贵柔软的浅蓝色地毯全部丧命于她的剪刀之下。
一片狼藉。
何廷舒怒气冲冲地上了楼,把楼梯踩得“哐哐”直响,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lucas:舒,我在等着你的答案。
她头脑一懵,再往上翻,发现有一条已读信息。
昨天晚上十二点钟。
lucas:舒,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条已读信息,只能是陆淮看过的。
“人工智能的发展是未来社会的大趋势,a家公司现在正在研发的系列智能家居,能够满足……”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白人男人,正在用英文向陆淮汇报着他对于投资方向的建议与见解,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音打断。
到场人员全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妄为,敢在陆先生在场的时候不管好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只见陆淮抬了抬手,向演讲的男人示意了一下,并迎着众人错愕的眼神,拿起了手机,离开了会议室。
手机的那一端,吴阿姨将何廷舒在家里做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叮嘱道:“廷舒胃口不好,中午的时候记得一定叫她出来吃饭。”
“她的喜好都写在你的工作手册上。”
“好的,陆先生。”
陆淮贴着冰凉的墙壁站了一会儿才再次进会议室,继续进行到一半的会议。
会议结束后,他向在场参会的人道了歉。陆淮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会让他难为情,毕竟自己定下的规矩,如果自己都不能遵守的话,那么其他人又怎么能当回事呢?
他告知方静,让她取消下午的行程。方静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皱着眉有些为难道:“陆先生,您……这是因为何小姐吗?”
“方秘书”,陆淮眼眸沉静,他动了动薄唇道:“这不归你管。”
他鲜少会走的这么快又这么急,只留着方静一个人站在一楼的大厅里,呆愣愣的像个傻瓜一样。
陆淮赶回家的时候,吴阿姨正端着饭菜站在主卧门口,和声细语地劝何廷舒出来吃午饭,他挑起眉,解下领带随手揣在裤兜里,转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并让吴阿姨离开。
陆淮找到主卧的那一把钥匙,打开门锁,蹲下来端起还热气腾腾的饭菜进了屋。
他听到何廷舒正在哭。
他把饭菜放到室内的小茶几上,走到床前,她看到他来了,边哭边拽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狠狠地扔了过去,他接过枕头,下一个迎接他的是何廷舒的手机。
“陆淮!老娘我没心思和你玩囚禁爱!你如果不放老娘出去!信不信老娘让你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她朝他吼着,给本来就已经沙哑了的嗓子增加了许多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