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淼淼走出房间,只见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个大男人相隔不远,却谁都没说话。
见她出来,陆航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时淼淼就读懂了陆航光眼神下的意思。
“那孩子现在在哪?”时淼淼却选择性忽略了陆航光的眼神,走到焦钧面前。陆航光连忙站起身,站到她身旁。焦钧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他有点害怕焦钧会对时淼淼动手。
只是他这个小动作没逃过焦钧的眼睛,焦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看着时淼淼,语气却不怎么友好:“怎么?爱心泛滥?还是要看看有多惨?”
“好好说话。”陆航光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就过分了?”焦钧嗤笑一声,“可真有意思。”
陆航光又皱了皱眉,他知道焦钧此时心情不好,要是这种讽刺的话是对着他说,他绝对不会多说什么。可时淼淼是他自己都宠了十来年的女人,这句话对她说,他就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
时淼淼压住陆航光的手,轻轻摇了摇。
“都不是,我想看看那孩子现在还好吗?我们月刊邀请你的采访,采访员跑了无数次你们公司,都说你在加班。你这种工作强度,可不像能把孩子照顾好的样子。”
焦钧顿了顿,时淼淼的话说得很对。
因为焦姚出了这种事,给他爸妈都是很沉重的打击,两个老人也开始深居简出,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焦姚的病房。他一遍支撑着整个公司,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那个孩子。
更多的时间,都是保姆和幼师在照顾那孩子。
焦钧心虚了一瞬,他好像也有一段日子没见过那孩子了。
“走吧。”时淼淼工作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越来越强,焦钧的微表情已经告诉了她很多细节。
焦钧冷冷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陆航光,“我为什么要带你们这些人去看她?”
“就凭……我能给你帮助。”时淼淼打开包,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焦钧。
焦钧伸手接过,只见上面是国内有名的幼儿心理咨询师,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时淼淼,“你们早就知道?”
“不是,碰巧。”时淼淼言简意赅地解释一声,然后看向还杵在门口的孟易臣,微微叹了口气,“孩子爸爸也去看看吧。”
“他不能去。”焦钧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孩子十几年没见过父亲,他也从未给孩子灌输过“父亲”的概念,现在叫孟易臣去,不是乱上添乱吗?
“你以为,你不告诉孩子,她就不知道‘父亲’两个字代表的含义了?”时淼淼摇摇头,觉得焦钧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就连孟易臣,也有点问题。
她率先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在她身后的陆航光,朝两人看了眼,“还不跟上?”
眼前这一幕,莫名地让陆航光想起高中毕业时,他们在烧烤摊聚会的那一晚,荀振笑得像只狗,言之凿凿时淼淼就是他们的大嫂。
今天再一看,她仍旧很有做大嫂的潜质。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焦钧的某处私人别墅。
只是看到周围的环境,时淼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不舒服?”陆航光偏头看她。
时淼淼坐在副驾,指着他们面前的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看,我们越走,人烟越少。”
陆航光没有时淼淼心思细腻,他还没联想到有哪里不对,只和时淼淼解释:“这个地方是焦钧父亲以前送他的,是当年翻新的富人区好地段。环境十分幽静。”
时淼淼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多不断倒退的树,她叹了口气,“是过于‘幽静’了。”
陆航光又偏头看她一眼。
只听到时淼淼打开了车窗,清新的林木气息随着风闯进车厢,让人心神一静。
“这儿太安静了,更适合退休养老的生活。七八岁的孩子,被独自放在这里,更像是关‘监狱’吧?你看,每座别墅之间的距离,都很远,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大人带着出门,小家伙都见不到什么人。”时淼淼悠悠说道,隐含着对焦钧的不满,“焦钧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听她这么一说,陆航光也察觉到,他们一行人过来,除了他们自己的两辆车,在这条大道上,竟然没有看见过其他的行人。这也过分安静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焦钧的住所。
黑色的大门打开后,一行人又穿越了长长的前花园,才到了偌大的别墅面前。
“焦钧,你没有多请几个人搭理这里吗?”这话时淼淼是故意问的,就看这宅子的干净程度,就知道焦钧对这里还算上心。
“请了。每周都会过来人打扫和整理院子。”焦钧快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宋姨,是我。”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围着围裙,看样子是焦钧请的保姆。她很快地帮客人们拿了鞋,和焦钧汇报焦孟思最近的情况。
“焦孟思?名字好听。”时淼淼重复了一遍,看向站在最后的孟易臣。
只见孟易臣脸色惨白又难看,察觉到时淼淼的视线,他难堪地别过了头。
焦钧听完保姆的话,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事情,随即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姚姚执意要在思思的名字里加个孟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和姓孟的扯上一丝关系。”
“宋姨,思思呢?”
宋姨站在厨房里忙碌,听到焦钧问,她大声回答:“思思在房间玩呢。”
“这里就只有宋姨一个人吗?”
焦钧也叹了口气,“思思不能接受其他的人,只有宋姨是从她记事起就一直照顾她的,让她可以接受,除了宋姨,她谁都不要。”
时淼淼眉头皱得更深了,可能一会要见的孩子,比她想象得问题还要严重。
焦钧带着人,趴在思思卧室门口,悄悄打开了一条缝。他用身体挡住身后的人,朝着姚孟思打招呼,“思思,舅舅来了,最近有没有想舅舅?”
在焦钧和门的小缝隙里,时淼淼看到了伏在床上的小姑娘。
穿着简单素净的睡衣,头发也扎得利利落落,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七八岁孩子该有的朝气和光彩。她就安静地坐在床上,好像一个精致的娃娃。
看到焦钧以后,她眼睛动了动,然后举起手和焦钧打了个招呼,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孟易臣朝房间里看了一眼,然后迅速转身靠在墙上,用已经有点脏的西装袖子,遮了遮眼睛。
时淼淼用指头戳了戳焦钧,“我可以和她打个招呼吗?”
焦钧犹豫了一会,让开了一点点身体,让时淼淼出现在门缝里,他继续好声好气朝着房间内的小姑娘说道:“思思,你看,舅舅身边这个阿姨,是专门来看思思的哦。”
时淼淼露出一个最和善的笑容,朝着房间内的小姑娘摆了摆手,“思思好,我是你时阿姨。”
但是小姑娘就好像没听到,继续低头摆弄自己床上的娃娃。
焦钧关上门,泄气地说:“都是我不好,等我发现思思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
“她知道自己妈妈吗?”
“知道。”焦钧点点头,看是淼淼这么关心思思,他对时淼淼的态度也变好了一点,“我有时间就会带她去看姚姚。姚姚也喜欢这孩子,她们两个的相处还不错,只是……姚姚不太想让孩子一直往医院跑。”
时淼淼沉默了会。
她并不了解焦姚,可通过其他的描述,总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姑娘,骄傲到只想做到最好,并且有些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们也看到了。”焦钧眼神转了转,最终落到了孟易臣身上,苦笑道:“如果当初早点知道……我不会让姚姚去。”
至于去哪儿,不言而喻。
孟易臣一直很沉默。
最后还是焦钧开了口,“你真就不打算去看看姚姚?她等了你十年。”
孟易臣嘴唇有点哆嗦,这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太沉重,让他此刻呼吸都非常艰难,每一个呼吸间都带上了撕心裂肺的痛。
他没回到,焦钧也没有在追问。
时淼淼没有兴趣也不想干涉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只心疼房间里的小姑娘,年龄还这么小就要承担这么多世间疾苦。
“思思今年快满八岁了吧?”时淼淼算了算大二到现在,“还没有去过学校吗?”
按照正常人家的小孩子,八岁应该已经上三年级了。思思却一直在家里,时淼淼合理怀疑,这个女孩儿能接收到的信息,远远少于其他正常八岁孩子的人生阅历。
“嗯。”这个焦钧也没什么好说的,“她都这样,我又怎么敢让她去学校。”
闻言,时淼淼扯了扯陆航光的袖子,示意他和她去别的地方说几句话。
“焦钧,洗手间在哪?”
在洗手间外,时淼淼抿了抿唇,
“航光,我打算和焦钧说,先让思思寄住在我们家一段时间,然后和怀宝一起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