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的雪停了。

陆明初看着手机里聂与同发来的照片，有些许愣神。

小橘和小花蹲在窗边，窗外是一片沉寂的白色世界。

“雪开始化了。”

“在看什么？”发鬓须白的儒雅男人踱步走到房门口。

原先还坐在椅子上的陆明初站起身来，微微躬身低头，“老师。”

双鬓斑白的男人是F大文学系曾经的系主任，现在文学系系主任杨琦的师兄，也是陆明初的授业恩师，容万山。

“别叫我老师，我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容万山说着就坐到了茶几前。

陆明初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来坐，站着干什么。”男人抬手扶了扶眼镜，如果晏白在场，一定能马上看出他扶眼镜的动作和陆明初一模一样。

陆明初坐在了男人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喝喝看，我朋友送我的。”

陆明初不敢拂了他恩师的意思，捧起杯子，抿了一点，入口苦涩。

“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苦是苦了点，回味还算甘甜。”容万山慢条斯理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不叫你回来，你就准备在外面躲一辈子？出息！”

容万山一生教过的学生无数，可最偏爱的就是陆明初。他的这个学生，生来家境优渥，父母慈爱，天资聪颖，温良和善，一生未经挫折，所以做的文章里总是带着些许意气与天真。

可是也正是因为不曾经历人生磨难，所以才天真无畏，不惧人间险恶。“你的事杨琦都和我说了，不是什么大事。F大那边还保留着你的职位，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回头自己去杨琦那里给她道个歉，你们主任这次为了你的事，头发都愁白了。”

“老师，劳累您和杨主任为我操心了。但是我已经答应了学长，恐怕不能继续回F大任教。”面对为自己操心的师长，陆明初有些愧疚的说道。

“你的事你自己做决定。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回来。”说道这里，容万山停顿了一下。“不说这些了，我让你师母炖了鸽子汤，你待会留下来一起吃饭。”容万山年至花甲，对于这些事都已经看淡，“那个人要是不错，你下次带他一起来。”

他话虽如此，眉间还是皱在了一起。“我听说是个男的？朗朗男儿年纪轻轻，就不思上进耽溺情爱，我觉着这个不太行。”

师母正好推门进来，闻听容万山这话，摇头笑道，“他们年轻人的事，你别指手画脚，快中午了，出来吃饭吧。”

陆明初连忙站起来。“师母。”

“明初，出来帮我端一下盘子吧。”容师母说着就把陆明初拉了出去。

“明初，你老师都是为了你好，但是他不是你，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怎样才能过得开心。帮师母端盘子去，别搭理你老师。”师母带上了门，压低着声音说。

“师母，我没事的。您和老师怎么突然回来了？”陆明初言语里有些抱歉。

“出了这样的事，你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要不是你学长和他提了一嘴，我们两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您和老师早就计划出去好好走一走了，因为我的事特意回来，不值当。”陆明初跟着师母走进厨房。

“值当不值当我们自己心里有数，本来就是他非要出去，结果出去之后累的我哮喘差点都犯了，幸亏提前回来了。”

“您二老要注意身体。”

陆明初本来已经准备接受一个期刊的邀请，却被他老师容万山一个电话喊回了S市。

小师弟不知道从何处听到了陆明初可能会来B市任职的消息，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B市。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只是齐晚秋不知道，陆明初还是没去成F大。

那个一直和他洽谈让他早点去B市的学长歉意的致电他，因为总部整改之类的原因，他的入职暂时不能顺利办理。

陆明初很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未来，按部就班的学习，本科研究生毕业后在F大留任，讲师，副教授，教授。他喜欢呆在学校里的感觉，虽然会有很多压力，但是相对而言也会更单纯些。离开F大去B市对他而言，是一场莫大的挑战。

说实话，在接到学长电话的时候，陆明初是失望的。可同时，他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对自己跳出舒适圈而恐惧，因为最大的恐惧是未知。

你要离开这个承载你养育你的城市，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如此，感情亦如此。

他谈过两段失败的感情，所以不愿意再去尝试一个新的陌生人。

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自己真的这么没用吗？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错误的思维误区，也清楚知道遇到人渣不应该是自己的过错，可是他却无法自拔的去想，为什么是自己呢？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总是自己呢？

一如当初的罗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