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囊中羞涩

南海婆婆独自走在齐都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可她虽然身为齐国田氏一员，此时身边却并无一个相识之人，她感受到是最为彻底的孤独。

这已经是她从落霞山庄出来的一个月了，此时鬼谷王禅已经死了的传闻依然在整个齐都，在整个列国传扬着，弥漫着一股让人压抑的气息。

就算是在齐都，也有不少百姓因为此事而为鬼谷王禅挂孝守义，这说明鬼谷王禅这些年行走列国所留下的仁善之德，已经深得民心，他的死还是让整个列国百姓为之怜息，更为之悲痛。

此时只是齐都，可南海婆婆相信，在其它列国或许这种吊念鬼谷王禅的形式还更多，因为自鬼谷王禅出道以来，列国之中受益的百姓数不胜数，更别提受益的诸侯列国君王了。

南海婆婆心里也不舒服，虽然鬼谷王禅似乎一直都与她作对，也一直对她十分尊敬，可鬼谷王禅却是她这一辈子输得最多的人之一，而且也是输得最为难堪的。

赵欢于她有爱有恨，可最后所剩的还是爱，鬼谷王禅像是她一个顽皮的孙儿，即让她生气甚至会让她觉得耻辱，可更多的时候都是列国之势，人如潮流之中向身不由己的一员，她怪鬼谷王禅，可也更多的充满了可惜与怜悯。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相信，相信鬼谷王禅会死，因为她觉得世间之人还没有人能算计得过鬼谷王禅的，更凭着鬼谷王禅超凡的武技，谁人会害得了他呢。

可世井之间只传言他死了，并没有其中的过程，看似没有根据，可却让人不敢怀疑。

天妒英才，这或许是因为每一个英才都是上天所安排来世间的人，他们都带着上天的任务与旨意，只要完成了，就会被上天收走。

因为鬼谷王禅的死，几乎所有百姓都相信一个事，那就是鬼谷王禅并没有死，只是去了九天之上，因为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地方。

可南海婆婆却并不相信，因为鬼谷王禅于她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当她听到此消息的时候，也去了落霞山庄，结果那时已挂满了丧布，迎接他的依然是鬼谷王禅的两个属下阿二与阿三。

还有几个侍女。

他们在南海婆婆的眼中，看起来真的很悲伤，眼中随时会有泪水流出，而且语气之中所体现的是一种悲愤与不舍，而且又无可奈何。

而王禅的死也让南海婆婆觉得剩下的事毫无意义，她甚至想离开齐都，回到越国，回到忘欢峰。

可她并没有回去，依然留在齐都，虽然现在离魂尊主的最后委托似乎已经无法实现，可她的心里依然抱着最后的希望，那就是她依然觉得现在关于鬼谷王禅的死讯是假的，说不定鬼谷王禅现在正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呢？

这一点是其它人不会想的，可她却依然相信，是因为鬼谷王禅给她的映像之中就是无所不能，什么事都能掌控全局，算无巨细之人，不可能如此轻易死去。

所以她现在，过去十几天都在一个地方喝着酒。

春红楼，是齐都最大的春楼，她虽然只是一个老妪，可只要身上有黄金，那就没有人敢赶她走，而这里也是整个齐都列国人士流转最多的地方。

在这里她可以听到最全的关于列国的传闻，包括吴国，包括越国，包括晋、楚、秦等等列国的动向。

可她今日却有些胆怯，因为怀中已无半分金子，囊中羞涩可她还是来了。

“小二哥，来两壶好酒，再上几盘小菜。”

春红楼的小二奔了过来，看了看南海婆婆，脸上堆着笑，他知道这个婆婆虽然衣着简朴可比齐都大部分富家公子要大方得多了。

自南海婆婆进了此店，就一直观注着，可南海婆婆每次来都会心有感触，沉思片刻这才会点菜要酒，而这个时候也是他们最为开心的时候。

“婆婆稍等，马上就来，婆婆一个来此，要不要找个姑娘陪婆婆说说话？”

小二哥像是习惯了一样，总是觉得孤独的人来此总是可耻的。

南海婆婆怒目一看嘴里怒气一吼道：“滚！”

小二一听，同样陪笑着、小跑着离开。

可南海婆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毕竟以前是有金子可以打发，可现在身上一文皆无，现在霸道等会又如何应对，这到成了她的难题。

毕竟她原来是齐国田氏，也算是诸侯王族之家，从来也不会有如此寒酸之时，后来去了吴国受当时的吴王僚，后来的吴王意阖闾爱慕，更得晋国公子赵欢的喜爱，从来也不会缺少世俗之物。

就算隐居南海之时，她也从来不缺侍女奴仆，更不会缺金短银。

就算现在，其实她也不会为此而忧虑，毕竟她的孙女施子还是吴国西王妃，化蝶玄女依然还是吴国相国之孙，齐国田氏在齐国更是权势倾天，只要她愿意，金子从来不是愁的事。

甚至于只要传个讯去落霞别院，也会有大把金子送来，虽然现在鬼谷王禅已在传闻之中死去，可她依然相信她还有此威势。

可她不想为难别人，那么只能为难自己了。

南海婆婆此时看着很快就上来的酒菜，也是叹了一声。

“婆婆，您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传奴才过来，一定会保证婆婆吃好喝好。”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为南海婆婆把酒斟好。

“小二哥，若是老身没有钱了，更别说金子了，那么吃完喝完后小二哥是不是会把老身打出去呢？”

南海婆婆从来也未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此时也是心里忽然之间有一种好奇，想起那些落魄的江湖人士，为求一口酒，不惜吃霸王餐，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挨一顿打。

当然对于江湖之中练把子的人来说，挨打总比挨饿强，所以他们总是衣着破烂，可总是装作有钱的样子，吃好喝好之后，却没钱付帐，摆出好吃愿打的样子。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被打得像是十分落迫的样子，其实心里十分满意。

小二哥显然也遇到过许多白吃白喝只求挨打的人，看了看南海婆婆的年岁，又看看南海婆婆的衣着，却依然笑着回道：“婆婆说笑了，像婆婆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又怎么会像普通那些无懒一样呢？

婆婆只管吃喝就行，我家主子向来知贤好礼，对像婆婆这样的人物都是礼遇三分，别说吃一顿了，就是吃一年婆婆也不必担心。”

南海婆婆一听，脸上也是舒缓了许多。

世人终归而已最大的烦恼是吃，若说住随随便便天为被，地为床也都无所谓，可一日不吃，任是英雄好汉也好，蠢夫也罢没有谁能受得了。

所以圣人言，治国之道首在于实其腹虚其志，道要就是要吃饱饭，此话说得确实是天地之道。

若说连吃的都不饱了，其它的理想与信念全都会因此而改变。

“有劳小哥了，听闻此地是晏氏产业，相国大人仙逝之后，此地的主人应该是代相国晏圉公子，你家主人如此厚道，老婆子十分感激，若是有机会代相国大人亲临此地，还望小哥通传一声，就说鬼谷王禅的婆婆有事相询，不知小哥可否相传。”

南海婆婆解决了吃食问题，此时也是灵机一动，她想进宫去看看，毕竟一个多月了，她的师傅离魂尊主可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呢。

现在纵然因为鬼谷王禅传闻已死，她未办好此事，可至少她还是要回复一下，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心里安宁一些。

而且把晏圉说出来，又把鬼谷王禅摆弄出来，至少可值一顿饭钱了。

“原来婆婆是鬼谷先生的长辈，那么婆婆就更不用担心了，若说主人不愿意，奴才也会保证婆婆这一顿无忧，一切还请婆婆放心。

鬼谷先生大义为民，列国相传，现在虽然仙逝，但在下也有幸一见鬼谷先生尊容，对鬼谷先生十尊敬。

更何况鬼谷先生见财不受，全部广济一方百姓，齐都周围都有受先生好处的百姓，奴才更是受之有益，至于家主，只要来了，小子必定会通传家主，还请婆婆放心。

小子告退，还请婆婆慢用。”

南海婆婆一听脸上终于还是显出真诚之笑，她未曾想鬼谷王禅说起来并无多大权势，也从来也都不以此尊，可却乐善好施，不爱世间俗物，反而让世间百姓拥之如神明。

刚才她只是随口而出，却不想得到小二哥如此尊敬，所以此时她也不再忧虑，对着小二哥挥了挥手道：“刚才婆婆听着有高手来了此地，你快去招呼吧，老婆子一个人饮酒就行，有劳小二哥关照了。”

小二一听，当然知道婆婆非是普通之人，赶紧的退后几步作揖行礼躬身离开。

南海婆婆也是江湖之中有数的高手，当然能听出外面的动静了，所以也是有心提醒小二哥，因为她听得出来人脚步轻盈，可气息却有些沉闷，显然来此是解闷的，而且武技必然不凡，这样的人当是经营者最为头疼的。

“小二，这位婆婆在此的费用就由老身来付，随时都可以，只要虎踞镇赵府王氏还有留存，就不会缺。”

小二哥也是一楞，可手中就多了两块金子，是真真实实的黄澄澄的金子。

“给老身再来两壶好酒，我来陪这位婆婆喝两杯。”

来人说完竟也不理小二哥，径直朝南海婆婆的桌子走来。

而此时的南海婆婆听着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里比刚才因为身上没有钱还要更紧张，也更怒气，甚至想跃出此地，而且还带着一种想拔剑的冲动。

可一切矛盾而无奈的相法都无法让她付诸实施，因为她心里其实还有一份更多的期盼。

“淑惠，我可以坐在这里吧。”

来人正是晋国公子赵欢，虎踞赵府王氏的管事，王禅一直十分尊敬的赵伯。

“哼！”

南海婆婆不说话，也不看赵伯，只是把头一扭。

赵伯脸上却是微微一笑，缓缓坐了下来，两人终于还是同坐了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