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挫锐解纷
王禅本来一直想着拜师之事,心里总有些忐忑,也没有在意这个骑马之人,其实于这个地方十分不合理,虽然这里是守藏室,可却并非会有人常来此地,而且直接骑行而出的。
所以王禅还是兴高采烈的院中后面走去,绕过前院,只见后面十分端庄的布着一些高大的房子,比之普通大富人家的宅院更庄严肃穆,与周边的环境十分协调,而且也透着一种和谐的自然之态。
走过前院,来到中院之中,只见一个打扫院落的下人正在打扫着本已十分干净的院落,见王禅进来,也是抬头一看,既不惊异,也不怠慢,朝王禅走了二步。
“这位公子,不知来我们这守藏室有何贵干。”
“这位小哥,我是来找人的,也是来拜师的,更是来送礼的。”
打扫院落的小哥,其实比王禅还要矮小得多,可却十分精神,看起来年岁比王禅还小一些,此时的王禅已是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了。
小哥停下扫帚看着王禅也是微微一笑道:“公子,我只是一个下人,又生得愚拙,听不懂公子的来意,你能不能简单一些,直说来意。
找人,所找何人?
拜师,又拜何人为师?
送礼到是奇怪,这里是大周洛邑,非是诸侯列国的权贵之家,何来公子如此尊贵之人送礼,就算送礼,那么礼又是何物。
若公子不说清楚来意,小子也不好为公子引见。”
王禅一听,知道所遇之人并非他所言的愚拙无比,而是十分聪慧,他也不敢以下人相看。
“小哥,在下所找之人姓李,正是此守藏室史官,是一位通天地之道的老人家,在下与他有缘,所以前来拜师学艺,求得真知。
至送礼之事,在下就是一个礼物,相信师傅他老人家见了在下,就会明白,还望小哥引见。”
王禅还是体现得十分卑微,对这位打扫院落的小哥十分客气。
虽然他现在并不是楚国的左相国了,可他也曾来大周,受封过大周子爵,说起来也是身份高贵之人。
只是现在王禅知道,若是再无端自负,怕是求不得名师。
“哦,听你说来,我到了想起主人家所说之事。
他说今日会有一个头长四角之人来此,说是拜师却无拜师之相,说是找人,他又不知所找之人,说是送礼,却无半分礼物,反而自负说自己就是礼物。
看起来这位公子,你应该就是主人家所说之人吧?”
小哥一脸嘲讽王禅,到让王禅有些脸红。
现在想想他的师傅通天之能,既然能算几十年之久,自然能算到他今日会来此,这只是小道而已,连自己都可以办到,更难不道自己这位有缘的师傅了。
刚才自己确实还是难脱自负的情绪,而且语气里也带着常有的傲慢这气,这让人自然不高兴了。
“小哥看起来,师傅他老人家一定是算到我会来了,所以也就不劳烦你了,我这就去找找。”
王禅一看,这四周都是房子,师傅当然会在中间这最大的一幢楼房里面,说不定现在正在等着自己。
王禅如此一想,只是对着小哥一揖,人轻轻一跃,就向着中间的主藏书房冲去。
“哎,一点都没错,又是一个喜欢显摆的主,你若能找得到人,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来拜师了。
若是找不到,我还是得回到这里,不过你可得快一些,若不然,怕是误了我的时辰。”
小哥自言自语,却也在提醒王禅。
王禅十分飞快的冲进主屋,可只见屋时满屋书册,一眼看不过来,深不可测,浩瀚有烟,一时之间也是十分震惊,惊得呆了。
再四处喊了半天,却并不见屋里有人。
王禅心里一楞,再想起刚才小哥的话,赶紧再次跃出。
这一次王禅可是施展了极高的轻身功法,直接就飞跃到了后院,再遁着后院所有的屋子全部找了一遍,所有屋里,除了古书还是古书,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若说住宿的几间屋子,到是这整个守藏屋内最简陋的几间,却只有一张空床,并没有人,甚至在其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牲口圈,只是并没有牲口。
王禅心里此时才真的急了,不得不迅速的再次冲回中院里。
再看之时,小哥依然在地上比划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哥,还是你说得对,若是能如此轻易就找到师傅他老人家,那不是谁都可以来找他拜师了,那师傅就会很烦,很累。
只是师傅既然算好我今日会来拜师,该有些交待,还请小哥告诉我师傅所在。”
此时的王禅已经低调许多,语气里也对眼前的小哥十分尊敬,不敢再有半分不恭。
王禅知道这位小哥一定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此时也放下身姿,十分诚恳的问着小哥。
“师傅,你有师傅在这里吗?
我可为何从来也未听说过。”
王禅一听,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不错,纵然是那位注定成为他师傅的人在这时,而现在他可还没有拜师,又怎么能称之为师傅呢?
“小哥说得是,是在下有些自以为是了,还请问小哥,这守藏室为何屋里没有人,也无人来此察看这些古书。
还请问这守藏屋的主事,李老先生是否已出行在外,我受故人之托来向他说些事情。”
小哥一听,到也乐了,见王禅此时立马变了态度,不再傲慢自负,也是停了下来。
“我说公子,刚才我说过这里没人吗,主人家是大周守藏室的主事,当然在这里驻守着这些古书。
你没有找到并不代表着没人,眼见并不为实,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会说主人家渎职呢。”
王禅一听,心里一楞,知道这里边必有玄机,而这些玄机自然与这位小哥有关。
“对对对,李老先生忠于职守,刚才小哥说过,若是我能找着,就不必来此了。
人自然在这里,只是我此时无此寻到他的本事,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小哥也是看着王禅,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既然你如此谦虚,我到也不会为难于你。
刚才你说受故人之托,如此说来,你所说的故人当是李悝公子,难道说他已经死了,魂归故里了?”
王禅一听,也是一楞,看这小哥年岁不大,为何却会认识李悝。
李悝当年应该离开之后就没有回过洛邑,更没有再见过其父,可这小哥看起来与王禅相差不大,却民认识李悝,而且语气里像是认识很久一样,这到引起王禅的兴趣。
“小哥,你一直跟着主人家,也一直在这个守藏室吗,有多少年了?”
“这位公子,我可不配跟着主人家,我只是这里一个下人,专门负责打扫这整个守藏至前前后后所有院落,以及清扫所有房间,整理所有的古书古册的。
我在这里有多少年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怕也有三十多年了。”
王禅看着小哥摸着头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在这里扫了多少年的地,王禅差点就笑出来了。
这样一个小哥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竟然在此扫地就扫了三十年,若是如此,那他见过李悝也就不奇怪了,可他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
“这位大叔,刚才在下冒昧,还请见谅,刚才大叔所言正是在下来此呈报之事,李叔叔已魂归故里,还请指点,在下想见见贵主人。”
“这有什么回禀不回禀的,此事我都能算出来,主人家早知道了,你也不必挂念着。”
王禅一听,心里还是一震,他知道这个小哥该也是跟着主人家学了不少本事,自己还是又显得有些幼稚了,处处显得不知深浅,也处处落于下风。
“对对对,你家主人通天地之道,自然知晓,是我多此一举了。”
“你也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到是要对你客气一些,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王禅一听,脸上又显出一丝得意的情形,他以为自己还是博得些小名声,连如此偏僻的守藏室中一个扫地大叔都知道他的名号,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在下鬼谷王禅,见过大叔。”
王禅此时双手一合,对着这位扫地的年轻大叔再次一揖。
“鬼谷王禅,什么鬼谷王禅,我不知道,你也不必向我自我介绍,因为我本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王禅一听,脸色一红,十分尴尬的看着年轻大叔,他一来这里就屡屡受挫,而且是受挫于一个扫地之人。
“大叔,此话如何说起,为何认识又不知道在下名号,而且还不屑于知道呢?”
“我说知道是因为主人家说今日我可以不扫了,因为有一个人会来接替我的工作,现在看起来来接替我工作的就是你,所以说我认得你。
至于说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屑于知道,那是因为名字本就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什么鬼谷王禅,也可以叫阿猫阿狗,重要的不是名字,而是你自己的本心。
难道公子很想别人知道你名字吗?”
王禅一听,脸上就更红了,知道这位大叔所言正是至理。
自己一直把自己的名号挂在嘴上,就是怕别人不知,可若真的要潜心修道,那么又怎么会在乎别人叫你什么呢?
至现在为止,他也不知这个大叔的名号,可王禅却感觉得到这个大叔与众不同之处,似乎有一种超脱于世的感觉。
“大叔说得对,小子受教了。”
“嘿嘿,你还是有些小聪慧的,竟然能够领悟,你看这院落四周这些大树,你可知它们叫什么名字,但它们却在此好好的长着,过护着院落,也不知长了多少年了。”
大叔此时有些眷恋的看着这些大树,王禅知道这位大叔是有些不舍,毕竟他在这里扫了三十多年的地,对这里的一物一人都充满了感情。
特别是秋季,这满院里铺满了金黄的树叶,而也正是这些树叶陪着这位大叔,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公子,你愿意代替我在此扫地吗?”
“小子愿意。”
年轻大叔一听,此时把扫把递给王禅,再看了看王禅道:“那你还记得刚才我所说过的话吗,这前院中院后院,以及所有的房屋,所有的花花草草包括这院外的树,以及这整个守藏室内所有的竹简书册就全部交与你了。
看在你还有点谦虚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得保持着这里的干净,包括这所有屋里的古书,没有半颗尘埃,三十多年如一日。
可若是稍有偷懒,或是没有打扫干净,主人家自会知道,而且要严加罚处。
每偷懒一次,到也罚得不重,只是要罚加扫一年。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有些锋芒,就因此而偷了几次懒。
这才被一而再,再而三,罚扫了这三十多年。
你可别像我一样,若不然怕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王禅一听,心时一骇,到是把他给吓得不轻。
王禅历来懒散,自小好像从来也未扫过地,可他并不惧此,可若说不能偷懒,那就是对他最大的考验了。
而且这罚处看起来不重,可却让人不得不接受,若要学真本事,当然要先受此磨练,那依这位大叔之言,王禅现在都不知要扫多少年了。
他与青裳离别之时说过三年,此时他不敢保证三年内会不会受此罚处。
可王禅虽然心里恐慌,却也不怕,他相信自己与师傅有缘,师傅不会无故让他这样大才之人在此扫那么多年地的。
“谢谢大叔指点,只是为何大叔扫了三十年,今日又不扫了,难道大叔已学有所成,可以出师了吗?”
“公子,我说过我只是下人,还不配成为主人的徒弟。
之所以能离开是因为主人家说过我扫了这么多年地,能悟的该也悟通了,不能悟的纵然是再扫千年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不必再扫了。”
王禅一听,再次一惊。
这个在叔是通过扫地来悟道,而且还悟得不错,看起来至少要比王禅高明得多了。
世间万物之道,也正藏于万物之间,扫地也是如此,许多天地之道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形式,只在普通而平凡的事中就可以领悟。
看起来此时王禅已不得不开启他的悟道之旅,而且就从扫地开始。
“再次谢谢大叔指教。”
王禅再次一揖,自来此地,他是受教良多,却未曾想受教于一个扫地的年轻大叔。
“你不必谢过,谢来谢去到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遵主人家意思,挫锐解纷,才能让你和光同尘。
那偏房有三间你可看见,就是你的卧房,旁边是清扫的工具,若是扫坏了,外面有一丛竹子,得自己制作。
记住了以后这整个守藏室的一书一草一树,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可要善待它们。
若不然主人家还有其它罚处,那可就不是小人敢说的了。”
年轻大叔十分正色的告诉王禅,王禅也是有些心虚了,不仅有罚扫一年的这种处罚,若是弄坏或是弄死了这守藏室的东西,还会有更重的处罚,恐怕就不是罚扫这么简单了。
而且刚才年轻大叔所说,挫锐解纷,王禅还听得懂,可和光同尘,王禅就有些迷糊了,看起来还真有些道行。
“小子明白,小子明白,小子惶恐。”
“嘿嘿嘿,你不必害怕,主人家十分宽容,待人如水至善。
此时时辰已至,我也该走了,你可以做你的事了。”
年轻大叔微微一笑,也不理王禅,自个儿就朝外走。
王禅看着这个年轻的大叔,虽然看着是走在地上,可却并不惊动这院落里的一草一叶,像是一阵微风,却不带起一粒灰尘,身形自然,像一道光,慢慢的就在眼中消失,像不是在这院落里真正消失一样。
在王禅一眨眼之间,再看时,这个大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禅此时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皆是因为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心里惊骇与畏惧所致。
他未曾想自己在外面可以说是叱诧风云,结果来到这一个无人过问的大周守藏室,竟然瞬间变得一无是处,在一个扫地的大叔面前,半点机会,半点优势,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
王禅知道这一切都是道深的原故,道深如苍穹,而再厉害的人强如闪电雷鸣,在苍穹面前也都不值一提。
王禅之所以感受到畏惧,就是对于道的畏惧,对道之深远的一种畏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