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税都没加,可千万别负担了……”
老汉的嘴里喃喃着,甚至于在说话的时候,他还有些羞愧之状,而那种羞愧似乎是因为他拿的太少了,而得到的太多了。
眼前的这一幕却让王立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当很多人在报纸上“揭发邯郸的黑幕”时,这里的老百姓,不仅不以为意,甚至还甘心为其所“蒙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王立彬的脑海中不断的思索着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他无法理解这些农民,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实际上,所谓的邯彰政垩府的“恩赐”都是通过种种渠道于他们身上盘剥的吗?
可为什么,他们还会心甘情愿的为其所蒙骗呢?
王立彬想到那些在山沟中花着自己的钱训练的“团兵”,他们的行为或许值得嘉奖,可难道这不是另一种“隐性垩奴役”吗?
“哼!真是一群甘坐奴隶的家伙……”
尽管在来的时候,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做好伪装,但这个时候,面对这些需要“教育”需要“唤醒”的民众,他仍然忍不住在心底轻声叫着。
就在他为之愤怒、不解、困惑的时候,在他的身边,赵利民却那里有些激动的喃语道。
“我终于明白“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老话的意思了……”
说罢,他看着那个向教育处捐出一百斤粮食的老汉说道o
“这里的一切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了!”
“这只是证明了这个由资垩本家主垩宰的地区存在着的剥削……”
但王立彬却没能喊出这句话来,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知道,这里的一切,绝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美好,那般美妙,所谓的梦想,不过只是魔鬼用来蛊惑人垩心的谎言罢了……
这是谎言,这是宣传,是政垩府导演的用来蛊惑人垩心的,一定走了,一定走了……王立彬在心底不断的,反复的对自己说道,但是眼前的一这一幕幕,却又清楚的告诉他,这……不是谎言!
清晨,东方开始发自,一夜宿醉的李安生就起来了。虽然昨天晚上在哥哥的婚宴上,喝了不少酒的他一夜没有睡熟,只是在床垩上辗转着。刚刚疲乏地合上眼,什么思想都袭来了。”无穷尽的人和事,不停的前前后后在他的脑袋上翻滚着,只让他根本就睡着不着觉。
鸡声才啼第一遍,他就下了床,打开门,离开了那沉闷的房子,呼吸着清新凉爽的空气,在田野间徘徊着。
这时四周非常的沉寂,虫声已经静止。没有一点风,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东方的天空渐渐白亮起来,疏淡寥落的是…星在先后隐没着,弧形地围绕着的远处的山,朦胧的是…气在地面上迷漫着,掩住了田野、河流、村庄和树林。
一会儿,黄昏上来似的,地面上黑了起来,第二遍的鸡鸣再一次打破了沉寂。天又渐渐亮了。地面上的是…气在慢慢地收敛,近处的田野、河流和村庄渐渐显露了出来,模糊的村庄一面清晰起来。
在开封的河南省立师范学校读书的李安生,在过去的几年,几乎很少回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衫衣,身上还穿着校服裤,此时他独自在田间走动着。
地面上刚刚从育苗地里移栽过来的绿色的棉苗显得分外柔弱,棉叶上带着点点的露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安生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他在默想着这些天在家里目睹的一切。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只存在于梦中的事情一样,那破败和乡村完全消息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房,甚至就连同那有名的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三十几岁的李富财,经过半年的强制劳动之后,现在人也变勤快了,早先还置办了三亩地,甚至还盖起了两间并不算大的砖房,而且还娶了一房媳妇……个带着娃从河南逃荒来的女人。
远远,看着那分布着几十座红砖或青砖瓦房的村落,村口的国垩民小学玻璃镜映着反光,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垩实,就像是梦里一样。
或许,在梦里的那个美好的、充满希望以及生机的“理想国”就是这样的吧。
“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资垩本家的盘剥上,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小恩小惠收买着农民,收买着工垩人,但是阶级剥削不是减少了,而是加大了……”
在过去,虽说从哥哥写的信中,尽管哥哥不断的向他讲述着家里的日子怎么怎么变好了,专员如何如何了解,如何如何想着老百姓,在他看来,正像他的老师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万恶的资垩本家在那里收买民心。
但是在过去的几天中,他却亲眼目睹了这里的一切,亲身垩体会到这里的改变,曾几何时,那个在开封参加飞机游垩行、随同学到南京讲愿,并在南京的学校中窜联同志、鼓动罢垩课的他,发现自己心中那坚若磐石的信仰却动摇了,只不过是短短几天的光景。
“难道我所从事的一切,真的是错误的?”
质疑,第一次质疑在他的心间弥漫着,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以至于让他在昨晚上用酒来麻醉自己的神经,在他的心中,有两个声音不断的回荡着。
“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社会,要打破人世间的一切不公,就要彻底催毁旧社会!”
“我们将追逐人生的梦想而行,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更好的、更加幸福生活,就像我们的国垩家、民族理应拥有更好的未来一般!让我们一同为个人与国垩家的未来而努力!”
没有太多的煽动,但更多的却是更为现实的努力,或许正因如此,才会使得这里处处都充满了生机,即便是在这个曾经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衰败的乡村,现在同样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安生,在想啥子哪!”
突然一个话声让李安生从沉思中醒来,回头一看,是李安福,他爹是村子里的富户,有四十多亩地,现在他是村合作社社长,过去在李安生看来,他就是典型的剥削阶级,可是现在,看着他爹这两年买了三亩多地,甚至还在那寻思着若不是限购,还要再买多少多少地什么的话语,反对对其恨不起来,李安生他爷爷那辈就是种地的能手,当年,他们家的地也不过只有几亩罢了。
“是安福社长啊!”
“瞧你,安生,你这是瞧我笑话不是!”
李安福笑说着,然后便同安生聊了起来,从两人一起上私熟,再到上小学,然后又聊到上中学,最后一直聊到李安生怎么离的家,去考的师范,聊了很长时间之后。
“华生,”
李安福转过头来问:
“你看现在大家的日子怎么样?”
“顿顿吃白面,家家还都有余钱盖房置田,日子比过去可是好多了,我瞧见这几天村里添了三四辆自行车……”
李安生如实的说道,家乡的一切变化都是喜人的,过去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需要通过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垩命,彻底的摧毁那些“骨子里都渗透着罪恶的帝国主义买办统治阶级……”和“万恶资垩本家、地主”之后,然后再进行十几年的建设,才有可能实现的,可是现在,家乡的一切则告诉他,其实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安生的话让李安福微微笑了一笑:
“是啊,日子是一天天的好过了……”
感叹着,李安福又继续说道。
“过去,谁也没想到,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功夫,这日子就能过的这么好,”
“我在开封的时候,也不信!”
安生笑了笑,他甚至怀疑大哥信里说的一切,都是夸张的。
“可现在……”
“现在,却是不得不信!对吧!”
李安福又笑了一笑,缓声说道。
“其实,很多人都和你一样,他们没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夸张,说什么,那有成天吃白面的乡下,可为啥就只准南方人吃米,不准北方人吃面呢?”李安福笑着。“他们总说什么,南方人是衣食足、出才子,北方是苦哈哈、不识丁,过去,咱们北方地贫产低,这几年又是良种、又是堆肥的,一亩地打出来的粮食,比南方的水稻田还多,若不是的粮食都寄存到合作社了,家家户户的余粮,估计这房子都放不下!”
李安福的话,虽说有些夸大,但李安生却知道这也是事实,就像他家,十亩在打出了足足五千斤小麦,堆在家里还真够堆一间屋子的。可安福为什么要说这个呢?“过去,咱们这里的人是穷哈哈,不识丁!那是因为大家成天光想着糊口,填饱肚皮!”扭头看着李安生,李安福认真的说道。“现在日子过好了,小孩都送进学堂里去了,一开始,不少人是奔着那一顿晌午饭去的,可现在,谁都知道,这养儿不读如,不如养头猪的道理,所以呢。”
慢慢的在李安福的言语中,李安生似乎品出了味来,说来说去,他说到了教育上。
“安生,过去咱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你的脑子就比我好使,要不然,也不会考上省立师范!”
安福说着,然后用手指着远处的国垩民小学说道。
“去年一年,村合作社一共节余678。5元,我把400块钱,都用在了学校里头,不仅盖上了房子,还建了图书室,人这辈子,离不开书,就是种地也离不开知识。”他手指脚边的棉苗说道。“就拿这育棉苗移栽来说吧,若是指往咱们自己想,怕就是想上几千年也想不明白,可现在呢?这种田也要学,也要懂,要不然就是种傻田,种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种出来头绪,所以,小孩才要读书,不单小孩要读书,大人也要扫盲。安生,快毕业了吧!”
最后,李安福扭头看着安生,脸色中尽是诚恳之色。
“若不然,就回来吧,回到咱家里,把咱李家的子弟都教出来,你看……”
回到农村!
直到李安福走后,李安生依然站在棉田中,曾几何时,他从未想过回农村,甚至就连他之所以越发激进,正是因为家乡的衰败以及个人未来的希望渺茫,而现在……
望着眼前的棉田,置身于棉田之中的李安生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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