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煜再一愣,随后回过神来:“是我失言了。”秦伀这么认真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了,忙岔开话题,“秦兄,你知道这回参加两江省乡试有多少人吗?”
秦伀点点头:“约莫两千左右吧。”
“这次可比往届要多,听说有两千两百多人,两江省下辖五个府城,自古就是科考大省,人文荟萃,但乡试录取名额却不比其他省城多”纪煜说着叹了口气,“有人已经为了这次考试,特意将籍贯调到了南安省。”南安省位于大越腹地,各方面都远远比不上占尽地理优势的两江,同样的教育资源当然也不如两江省,科举竞争压力也远远不及两江。
秦伀听了微微点头,每次考试都有这种想进办法走捷径的,一个举人已经足够家里有门路的人为此一搏了。
纪煜却有些愤慨:“他们在两江念书,然后去南安参加科考,此举和作弊有何不同!”
秦伀给纪煜倒了一杯茶:“纪兄,别人的事我们现在管不了,现在大考当前,还是专注自身吧。天气炎热,心浮的话,当心气燥。”
“秦兄,你就不觉得气愤?”
秦伀轻轻晃了晃茶杯,不点头也不摇头。
纪煜有些失望,他认为自己看错了秦伀,本以为他也会是看见不平事就能仗义执言的人,万没想到他竟如此甘于当睁眼瞎。
“我还有事,恕不能再相陪。”纪煜站起来拱了拱手,拿着酒壶就离开了。
秦伀温声说一句:“慢走。”说完他自己也站起来离开了大堂。
李绮罗正在看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到有趣处,忍不住哈哈大笑,秦伀一进门,就见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正用小拇指拨眼角眼泪的模样。
“何事如此好笑?”
“相公,你谈完了?”她话本才刚看几页呢。
秦伀嗯一声:“纪兄可能觉得与我不是同道中人,不屑与我为伍吧。”
“哦,那他是哪个道上的?”李绮罗抬头。
“热血之人。”
李绮罗噗嗤一声:“那你的确不是。”秦伀是冷静的小狐狸,热血和他沾不上边的。
“不过是话本,有这么好笑?”秦伀见李绮罗眼角还有残留的眼泪,小心伸出手指轻轻给她擦拭了。
李绮罗将话本合上摇了摇头。其实也没那么好笑,不过古代的娱乐生活少,就算是话本,她也觉得可乐。
“那你还把眼泪笑出来了。”秦伀神情有些无奈。
“我笑点低不行吗。”李绮罗眨眨眼睛。
因为刚被泪水沁过,李绮罗眸子特别清亮,这么一对视,秦伀咳了一声,正想开口,李绮罗见势不好,忙抢在他前面道:“相公,趁着天色未黑,现在又凉快,你好好看,我去一边坐着。”说完就麻溜的站了起来,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了。
秦伀默默闭上嘴巴,最后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笑看李绮罗一眼,依她所言拿起书看了起来。
见秦伀安静的看书了,李绮罗轻吐一口气,她真生怕又是哪个点触动到了秦伀身上的开关,做出让她无法招架的举动。
又过了几天,李绮罗和秦伀再出去吃完饭的时候,他们刚一出现在大堂,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秦伀。
秦伀神色不动,拉着李绮罗坐到了桌子边。
“他就是秦伀,是去年益阳府院试的案首....”
“两江省五个院试案首,独他不满双十,看来的确天资聪颖,这次的乡试说不得也可以争一争桂冠。”
“话不能这么说,他虽然是益阳府的院试案首,但院试和乡试哪能同日而语,一同参考的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古来少年成名,后来却泯然众人的人比比皆是,我不认为他这次乡试还能夺得魁首,说不得连末尾都考不上。”
“......”
李绮罗听力好,大堂里小声的议论声被她听得清清楚楚,她靠近秦伀:“大家都知道你是益阳府的院试案首了,正在议论你呢。”
秦伀点了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李绮罗又仔细听了下,发现不看好秦伀的人占大多数,她拿碗的动作重了些,“他们都不看好你。”
秦伀微微一笑:“你相信我就行了,他们爱说随他们去吧。”
李绮罗听了讶然,她觉得自己有些变了,以前她也是不管别人说是说什么的人,但现在却听不得别人说一点儿秦伀的不好。
不,她没变,如果现在别人说的是她,她还是不会在意,但现在这些人只不过是不看好秦伀,她就觉得有些生气。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这么在乎秦伀了吗!
看她加重力道挑饭的样子,秦伀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秦伀....”,秦伀按捺不住心中的痒意,正准备和李绮罗说话的时候,王博君罕见的出现在了大堂。
只见他脸色满是疲惫,喊秦伀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
他径直坐到秦伀和李绮罗的这张桌子,给自己叫了一壶酒,酒一上桌,他就倒了一杯猛地仰头喝了。
李绮罗和秦伀对视一眼:才多久没见,王博君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见他一杯接一杯的灌茶,秦伀忙让店小二上了菜:“吃点东西,光喝酒怎么行。”
王博君摆了摆手:“我不饿...”
“相公。”他话音刚落,丫鬟就扶着李月娥出现在了大堂。
王博君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再猛地仰头,这次喝酒的力度更大了。
李月娥由丫鬟扶着坐到了王博君旁边。
王博君抹了一把脸,“月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我出来吃顿饭就回屋吗?”
李月娥淡淡一笑:“屋子里闷热,我也想出来透透风。”
王博君听罢没说话,苦笑了一声。
菜上桌后,王博君还是不夹菜,有李月娥在场,秦伀也不好和王博君多说,只默默和李绮罗吃饭,时不时给李绮罗夹菜。
李月娥将秦伀无微不至照顾李绮罗的样子看在眼里,再看一眼王博君,只见他还是一个人闷头苦喝,拿着碗的手紧了紧。
她看向王博君:“相公,别喝了,当心伤身体。”
王博君似乎有些喝醉了,双眼有些迷醉,他看向李月娥,“难道现在我连酒都不能喝了吗?”
李月娥飞快的看一眼李绮罗和秦伀,脸僵了僵,站起来就要去扶王博君:“相公,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王博君拂开李月娥要来拉他的手,但似乎顾忌着李月娥坏了身孕,即便是有些不清醒了,也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他眼睛泛红的看着李月娥:“月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觉得....”他用另一只捂住自己的脖子,“好像快要窒息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李月娥的手忽地捏紧,嘴唇抿紧后又强撑着放松开来:“相公,你在说什么胡话?”她伸出手摸了摸王博君的额头,对丫鬟吩咐道:“少爷醉了,快把少爷扶进房里去。”
丫鬟忙应了,和后面的小厮一同将王博君扶起。她自己则站在原地,对李绮罗和秦伀道:“相公刚刚乃是醉酒后的胡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李绮罗摇了摇头:王博君又没说她和秦伀的坏话,她往心里去干什么?
李月娥又看了一眼李绮罗和秦伀,这才扶着肚子离开。
李绮罗看着李月娥因为怀孕行动间格外小心的背影,心里叹一声,李月娥果然是自尊心极强之人,她想要外人认为她和王博君琴瑟和鸣,志趣相投,特别是在她和秦伀面前。她刚刚特意留下来解释了那一句,恰好证明了她内心的在意。
秦伀将李绮罗的头轻轻掰回:“看她做什么,要吃豆腐吗?”
“要。”李绮罗瞬间将李月娥放下,轻快的应一句。
秦伀轻笑一声,将豆腐挑到李绮罗碗里,又凑近她低声道:“绮罗,你吃它,还不如吃我的豆腐。”
现在这种级别已经不能让李绮罗心里荡起丝毫涟漪,她白秦伀一眼:“你如果再不正经吃饭,我倒是可以让你尝尝竹笋的味道。”
“哦。”秦伀委屈的应一声,低下头去乖乖吃饭。
李绮罗给秦伀舀了半碗鱼汤:“喝吧,喝鱼汤聪明。”随后摸了摸秦伀的脑袋,她的小狐狸相公,一定要好好长啊!
吃完了饭,李绮罗和秦伀刚走到门边,李月娥却把李绮罗叫住了。
“绮罗,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李绮罗让秦伀先进去,转过身看向她:“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李月娥走到李绮罗身边:“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笑话?”她轻呼一口气:“我和娘让你替嫁,然后费尽心思嫁给了博君,我指着他功成名就,夫妻相敬如宾。虽然,现在有一些波折,但我的愿望一定会达成,一定!”
李绮罗莫名其妙:“你觉得能成就能成呗,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让你明白,现在笑话我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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