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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谛,自幼双目残疾,天地间与他来说便多了几分不同。他与风儿对话,与冷雨倾诉,在夜空下谛听,在梦境中畅想。每当心念澄澈之际,他便觉着自己与万物浑然一体!
光明,并不因残缺而消失。光明,一直无所不在!
于是乎,天谛便立志成为一位受人敬重的法师。他要将自己的感知,分享给每一位族人。要让族人们懂得生之愉悦,放下恩怨杀戮,去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
不过,没人会接受一个瞎子成为族群的尊者。高高在上的法师,更不会轻易收授门徒,哪怕是天谛在风雪中跪了七日七夜……
天谛欲疯欲狂,独自在山林中流浪。当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异类,渐渐绝望并心灰意懒,只想自生自灭,就此在风中零落,最终伴随枯叶糜烂成泥。而他的老父亲一路辛苦寻来,却力竭而死,并留下了一段话——
“活着,活出自己。死了,无愧天地!”
是啊!人,只有活出真正的自己,才能因光明而存在!天谛痛彻大悟之后,埋葬了老父,重返族群。他苦守祭台,去聆听感悟法师的各种神奇手段。他孤坐冥想,体察天机!
岁月轮转,季节更替。
不知不觉间,天谛已对法师的诸多手段谙熟于胸,只是没有法杖,而不得加以印证。他却意不在此,反倒是有了更为远大的志向!
在祖辈的传说中,遥远的天边有一座神山,名曰:丹霄。那丹霄神峰,高万仞、出天穹,有瑞气祥云,有彩霞万道,还有遍地的兰芝不老药。
此外,在那耸立云端的高峰之上,更是住着无所不能的神灵,以及通往天界的天路,等等。但凡有志者,且一路寻觅而去,或有神灵的庇护与恩赐,便可长生不老……
天谛拄着木杖,带着简单的行囊,奔着日出的方向,一个人踏上了寻觅的征程!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皆没能挡住他跋涉的脚步。而转眼过去三十年,其依然还在路上……
荒坡上,一行人自行歇息。
那个叫作天谛的老者,犹自缓缓叙说着三十年来的风风雨雨。而夜色降临时分,他苍老且又疲惫的身影却随着黑暗隐去,只剩下林一独自面对一小块空地而默默出神。
对此异状,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丹霄界天,皆为幻境。便如一块遗失的虚空碎片,虽不存在,却又是上古一日的真实再现。而每当旭日升起,那消失的一切又将重新开始而循环不息!
虎头又在施展着骗酒喝的伎俩,奈何没人响应,他索性躺在老龙的身旁呼呼大睡。
老龙也是个喜欢睡大觉的人。而自从来到洪荒之后,他更多的时候都在打坐静修。或者说,手上又多了几枚玉简亟待参悟。不管是闻所未闻的《太素经》,还是似曾相熟却又更为高深的九转之境,皆为老大的一番苦心而不容懈怠!
林一则是默然独坐,神游天外。活着,活出自己。道理简单,说着容易。又有几人能秉持如一……
……
天明时分,叫作天谛的老者又凭空出现在荒坡的草地上,却已忘了昨日的一切。
林一与天谛重新见礼寒暄,相对而坐,并耐心地听他叙说往事。
厉粟等人奔波多日,借等候之际,各自多作歇息。
虎头则是拉着老龙躲在一旁窃窃私语,并很有见识地悄声说道:“哈哈!果不其然,那瞎老头又来了!他日日这般枯坐,却还梦想着神灵庇佑,当真有趣啊!老大或为丹霄峰的下落,真是麻烦……”
老龙不愿搭理虎头,又被纠缠无奈,索性逼他拿出两坛子果酿对饮起来。酒水下肚,兴致大涨。兄弟俩的说笑声愈发欢快起来!
天谛终于从往事的追溯中停了下来,抱着木杖,微微气喘而双眸泛白,枯瘦的脸颊上犹然带着感慨的神色。
林一许久没有出声,默默打量着对面的老者。少顷,他拿出残存的骨杖,未及分说,对方已神色微动,诧然道:“林壮士,你手中之物不比寻常……”
“老人家,能否将你的木杖借我一观?”
林一没有答话,而是又拿出了一块晶石嵌入骨杖的兽口之中。
天谛又有察觉,微微一怔,忙将木杖双手奉上,失声道:“林壮士,你莫非是位法师……”
丈五长的木杖,小儿手腕粗细,有些弯曲不平,且文理粗糙,却透着乌黑的光泽,怕不有数十斤重的分量。
林一接过木杖,顺势将法力浸入其中。
天谛不解道:“此乃千年乌木,坚硬似铁,乃老朽无意中偶得……”
林一手上轻轻一捏,木杖顶端“啪”的一声裂开。他又拿起摆在膝头的一截骨杖,随手插入木杖之中,接着双手法力运转,层层光芒闪动不停。
法杖与神石的气息,再也熟悉不过。而一位陌生的异族男子,竟然随身携带这两样不凡的宝物,并轻而易举地捏碎了自己的乌木杖,再有随后的神异举止。那绝非寻常之辈!
天谛空睁着眼光,神色微微变幻……
不消片刻,林一双手舒展而光芒顿消。木杖与骨杖已融为一体,上下不见有一丝的缝隙。以五行变化之法,炼制简单器物可谓轻而易举。他将之递了过去,分说道:“相见有缘,且奉上林某的小小心意!”
天谛颤巍巍站起,双手接过木杖上下抚摸,惊叹道:“林壮士果然是位法师,一位通灵的**师!如此大的神石,完美无缺的法杖,浑若天赐……”
林一跟着站起身来,释怀一笑。
天谛突然欠身拜了拜,紧紧抓着木杖,带着恳切的神情又道:“林法师!您能否将老朽的咒法悉数刻入杖中?”
林一有些愕然,点头应允。
天谛回身拿起地上的行囊,从中翻出一堆骨甲,“稀里哗啦”地拎在手中,又往前两步,将之与木杖一同还了回来,喜不自禁道:“老朽此行圆满了、圆满了……”
十八片巴掌大小的骨甲,被绳索栓成了一串。其上面分别刻有不同的符文,共有十八道!
天谛春风满面,又稍显不安,自顾分说道:“所知的咒法,仅有十二道。老朽揣摩多年,总觉得其中或有缺憾,便再添六道,凑成双九之数,林法师莫要见笑……”
咒法,便是符文了。而上古的咒法竟有十二道?
林一将一串骨甲拿在手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十八道符文之中,果然有十道极为熟悉。而余下的八道符文,却是分不出哪一个才是出自天谛的手笔。
林一翻看着骨甲,凭借着过目不忘之能,很快记下陌生的八道符文。而他又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据我所知,符文以五五成阵。而如今却要将十八道符文尽数纳入骨杖,是否妥当?”
天谛呵呵一笑,泛白的眸中竟是透着几分睿智的神采,摆手说道:“无妨!十八道咒法,分别有天、地、日、月等八种属性,与惊、恐、怒、悲、喜、乐、伤等十种意境,及数十乃至数百种变化,虽各不尽同,却相生相克而相辅相成。只因太过于繁杂,诸多法师只能驾驭其中之五。倒是忘了,唯有天人合一,方能万法至简的道理。老朽不才,或能应付……”
天地因人而异,万法因人不同。芸芸大千,诸多种种,最终还是离不开人的认知与操纵。而秉持大道至简,才是浑一境界的途径!
林一的眼光在天谛的身上来回打量,没再多说,手指虚划,一道道闪动的符文凝结而出,随即又被相继打入法杖,并与其中先前的五道符文排列成序……
天谛虽然目不视物,却手扶长须而振奋不已。
不消须臾,十余道符文已尽数纳为一体。至于能否成阵成势而展现威力,林一不知道也无心过问。他将法杖与骨甲一并交还过去,拱手道:“今日缘尽,就此作别……”
天谛接过法杖,欣喜非常,躬身拜谢道:“承蒙林法师相助,老朽圆满了、圆满了……”
“与老人家相遇,林某也是受益匪浅!告辞了!”
林一并未敷衍,诚心诚意地欠身一礼,转而看了看天色,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老龙与虎头等人有些猝不及防,急忙动身追了过去。
老者天谛,犹自手捧法杖念叨着,圆满了、圆满了……
……
片刻之后,一行人追上了林一。
虎头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圆满了、圆满了,圆满个屁!那瞎眼老头已然是魔怔了……”
林一离地三尺飘然往前,神色中似有所思。闻得笑声,他微微皱眉,回首冷叱道:“你笑个屁!”
虎头与老龙随后而行,颇为意外道:“咦?老大何时变得这般豪放不羁……”粗言秽语,成了豪放不羁。他替自己标榜一句,又幸灾乐祸半地乐道:“我的老大,你忘了询问丹霄峰的下落,哈哈……”
林一来自江湖,素有牙尖嘴利之称。尤其是面对仇敌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言辞锋利而咄咄逼人。而自从当了师父,收了兄弟,话语之间的锐气自然收敛了许多。如今难得说句粗话,却对浑人没有一点用处!
老龙瞪了虎头一眼,跟着教训道:“蠢笨如你,倒是少见!那老者已在话中点明,风来之处便是神峰所在,又何须多问!”
虎头争辩道:“吼吼!我故意提醒老大,你却是非不分,咱俩谁更蠢笨……”
老龙懒得理论,径自伸出大手抓去。
虎头急忙疾行几步与林一并肩而行,嘴里还不闲着,继续说道:“老大!你送那老头拐杖,他明日便遗忘了,当真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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