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时,林一独自回到了京城。
修为到了六层,驱动碧云纱轻松了许多。林一潜回自己的屋子,稍稍静坐,恢复一下体力。天色大亮之时,未见天龙派有启程的迹象,他便放心地出了四平馆,向着邯生所说的地方走去。
一连几日的雨水稍有停歇,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只是街上也冒出了一些持械的兵丁,神情戒备地盯着过往的路人。
林一立在街角,看着眼前情形,耳中传来路人的低语。这些人说的是昨晚画舫的变故,什么天降惊雷,什么江湖高手,等等,不一而足。
沉思了片刻,林一神色古怪的摇摇头。昨晚,只有那个妇人是认识自己的相貌,倒不虞走在街上被人认出来。
林一走过两个街口,远远见到河岸上围着许多人,其间夹杂有一些官差,在冲着那些倾斜的画舫指指点点。记得邯生所说之处,他隔着宽阔的街道,远远离开河岸,向东走去。
未及多远,林一神色一怔,随即止住前行。他四下随意张望着,慢慢向河岸边踱去。
画舫所在东去百丈远,失魂落魄的邯生,正手扶一株柳树,满面悲恸地摇首顿足。突然一只手掌轻拍在肩上,惊得他身子一软,差点瘫倒下去。
邯生惊骇地回头看去,刹那变作悲喜交加的模样。他一把抓住对方衣襟,双目如赤,嗓音嘶哑低吼:“林兄弟!”
见邯生独自在岸边出神,有人走至近前也恍然不知。林一轻唤了一声,也无反响,只好拍了拍其肩头,未成想会这样。
林一皱起眉头,轻声问道:“邯兄为何如此?又在此处作甚?”
邯生见林一如此相问,他并未放手,却又上前一步,紧紧扯住林一的衣袖,浑身颤抖,指着画舫处急道:“你没看见吗?什么都没了!你说要帮我的,可一夜之间,如烟竟没了!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林一诧异回首,他看着邯生说道:“我如何害你?”说着,便借势衣袖轻挥,拂开对方的手臂。
邯生神情悲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先前,我虽见不到如烟,却能在岸边守望,以解相思苦。而如今画舫已无,芳踪杳然,你这不是害我吗?”
林一眉头紧锁,有些跟不上邯生的话头。好一会儿,他才恍然说道:“你怎知如烟不在了?是你亲眼所见?”
邯生顿时张口结舌,猛的一跺脚,恨声道:“我怎敢前去观看?没看到那么多官差在吗?要是被人纠缠,我一介书生可分说不清呢!不过翠茗轩昨晚被人拆成了碎片,许多人亲眼所见,如烟又怎能幸免?”
邯生好似想起什么来,瞪着林一。他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跳起来,仇人见面一般惊叫:“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是不是你之所为?”
岸边的大喊大叫声,引起一些路人地关注,远处几个兵丁向这边看了看,走了过来。而邯生依旧不依不饶,十足要拼命的架势。
“想见人,随我来!”
林一冷冷甩下一句,看也不看邯生,转身便走。
突见林一离去,邯生还要撒泼,却好似听到了一句什么。他以手加额,双眼放光,撩起衣摆就跟了过去,伸手忙喊道:“林兄弟等我”
林一也不理他,走过一个街口,穿入一条小巷。见前后无人,他才转过身来,冷冷看着跟过来的邯生。
气喘吁吁的邯生,好不易追上了林一,他急不可待地伸出手去。林一身子一侧,令其扑了空。
邯生不以为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林兄弟……我的好兄弟,快说如烟在哪儿……你是我的大恩人呐!”
林一背着双手,冷声说道:“再多一句废话,我便不认得你邯生。这般动辄方寸大乱,难保自身周全之人,我又怎放心将人托付于你?我看你还是去河边投水,免得误人误己!”
“啊!”邯生听林一如此一说,他心头一激灵,忙拱手作礼,神色尴尬地唯唯连声道:“我也是关心则乱,还望林兄弟见谅!你言下之意……莫非说的是如烟姑娘……?”
邯生忽而面露喜色,他顿时直起身躯,正色道:“我邯生当以性命护得如烟周全,神明见证!”话音将落,又躬下了身子,不无讨好地说道:“方才是邯生的错,我给你赔礼了还不成吗?”
看着眼前一脸急切的邯生,林一心生踌躇。若是路程近些,自己还能护送苏雪云回去,可五千里之远,来回不知要耽搁多久,他一时也难以分身。
苏雪云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远行,这个邯生便是林一的唯一选择。念其对苏姑娘一片痴心,倒不虞会生出其他事端。
可路程遥远,这个邯生又着实难以令人放心。
林一无奈地摇摇头,对着邯生说道:“你即刻动身,雇一辆马车,走云州方向的官道,在距京城百里处等我!”
邯生还当是即刻便可见到如烟呢,听林一这么一说,不免失望。可看着对方神色严峻,他又不敢违拗,要点头答应,却面色一红,神情忸怩起来。
林一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扔在邯生怀中,说道:“不要对别人提起此事,即刻启程,记住了吗?”
邯生手脚忙乱地接住了银子,连声说道:“我这就去,不敢耽搁的!”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跑,倒也干脆。
看着邯生远去,林一眉头紧锁。苏雪云此行还是令他放心不下,若是半途中出了意外,又怎能对得起苏先生!
林一立在原地沉思良久,暗叹自身修为短浅,尚不能惠及他人。若是……
细细的雨丝飘落下来,林一浑然不觉。忽而,他眼前一亮,抬脚便走。
循着街道,林一找了家玉器铺子,耗费上百两银子,买几块上好的玉料。此事搁在以往,他想也不敢想。
如今所不同的是,金科在出行时,便将外事堂的盘缠分了一半给林一。加上原来的积蓄,他手头上还算阔绰。
林一匆匆赶回四平馆,闭上房门,布下四象旗阵之后,便将玉料放在床榻之上。尔后,他盘腿而坐,调动体内灵力,出指如剑般挥去。
剑气凌厉,玉屑纷飞,转瞬间,林一便将两块砖头大的玉料,切割成小半个手掌大的玉佩形状。他衣袖轻挥,残屑飞去,榻上整齐摆放着二三十块玉佩。
拿起一块玉佩,林一阖目深思起来。少顷,他手掌一摊,玉佩凌空浮起。随即,其双手虚画,丝丝灵气顺着指尖涌出,每一丝灵气紧随着一缕神识,发出莹莹光芒。
随着林一手指的跳动,十几道灵识在空中慢慢交织,渐渐形成一个五行的图案,略显畸形怪异。手诀牵动下,不多时,图案规则起来。
林一这才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虚空一点。图案缓缓缩小,飘向玉佩。屏住了呼吸,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切。那灵气交织的图案,一点点融入玉佩中。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爆裂声,玉佩转眼碎成了几块,落在了地上。
林一摇了摇头,自嘲地苦笑了下。看来,这一切并非如想象的那样简单。
回来的半路上,林一想起了在朴家村为那婆媳俩寻回的玉佩来,一时突发奇想,便欲尝试着在玉佩中嵌入五行阵法。对于阵法一道,他一直很好奇,不过所知甚少,有关阵法略述,还是在玄元真人的玉简中看到的。
布置阵法最为简便的,也算是入门之术,便是以玉石为质,嵌入阵法与印诀,再以不同的法门来催发阵法的威力。
为此,林一总是想尝试一番。不过他自己所知阵法甚少,四象旗中的几个阵法倒是熟悉。之外,便是在朴家村所见过的那个养生玉佩了。
修行一道,林一只能独自摸索。虽属无奈,却也让他有了更多的体悟。
看着地上玉佩的碎片,林一知道,他所借鉴的那个养生玉佩中的阵法,炼制失败了。
阖目冥想了片刻,林一又抛起了一片玉佩,手指疾点之下,那个养生阵法闪动着荧光,飘在空中。
此次手诀的施展,所形成的阵法少了几分生硬,看上去倒是中规中矩。荧光闪烁的阵法,轻轻飘向玉佩,慢慢浸入其中。
眼看着阵法即将融入玉佩之中,林一忽感不妙,尚不及驱动手诀操持,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玉佩爆裂成了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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