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本来就站在角落里,霍旻的声音又是低低的,大家都在埋头补作业，丝毫没有注意这边。

他的目光望过去,写满流畅钢笔字的试卷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墙壁上,男生手臂撑着,一脸得意地扭头看他。

萧辰低声道：“你们学霸还这样操作的吗？明明写了卷子也说没写？”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低头把上面的答案都抄到试卷上。

霍旻说：“我当然是在帮你啊。”

萧辰收了笔，翻过一面,道：“你说我一张空白试卷,十分钟就把它填满了,你觉得老师能信我么？”

霍旻想了一下,道：“哦……那等你写完了,我们在这儿多晒会儿太阳？”

萧辰笑了一声，干脆挪开了目光,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赶紧把你卷子收一收,写了张卷子有什么得意的，还拿到我面前跟献宝贝似的？”

旁边的蒋泽遇到不会写的题，凑过来一看：“萧哥，这题……啊，霍哥在啊？”

萧辰正在看题目：“随便写写完事了，老师又不会仔细看。”

蒋泽道：“霍哥，你卷子都写完了,你在这干嘛呢？”

霍旻：“关心同学的心理健康，体会生活，跟你们一起罚站。”

蒋泽一头雾水。

还没开始上课，走廊上有不少学生经过，见到五班门口站了一排，顿时感同身受，纷纷露出看戏的神色。

上课五分钟，数理老师走出来道：“行了，没写完也都别写了，都滚进来听课。”

学生们耷拉着脑袋走进去，数学老师愣道：“霍旻，你怎么也在外头？”

霍旻步伐从容，面色不变地扯谎道：“刚到，来迟了点，对不起啊老师。”

有年级第一的光环，数理老师半点也没怀疑：“进来吧，下次注意，早点到学校，准时上课。”

数理课上完，有一节时间比较长的大课间。

萧辰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上厕所。

他洗完手出来，正准备进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五班的那位同学，把你们的学习报报纸领一下。”

萧辰一转身，那人抬头看到他，也愣了一下。

是那个几次跟萧辰在考场杠上的马正信，对方抱着一堆报纸，放在门外头的桌子上，把上头的一部分抱走。

萧辰叫住他：“哎，下面的几张都压坏了。”

“压坏了怎么了？”马正信回头说，“压坏了难道就不能用么？拿个报纸还这么矫情的呢？”

教室里有同学听到外头的动静，都走出来看。

萧辰凝目看他：“前两次，可没有学习报发下去有损坏的情况。”

马正信听说过对方曾把一个alpha打趴下的传闻，但心里还是不信的。现在看到对方眼里冷漠的目光，心里头顿时不爽，马正信讽道：“你一个omega，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转身要走，被萧辰的手按在了肩膀上，顿时动不了。

萧辰面无表情说：“教务处一般会多发报纸，这些都被垫在下面的，按照道理来说，应该直接作为垃圾处理。”

五班的同学都出来了，马正信怂了，上去把报纸换了。

正要走，后门口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好像忘了道歉。”

马正信回头，看到霍旻抱着手臂站在那里，顿时心里有些发怵。

徐飞舟也走了过来：“你这个傻逼说什么呢，omega怎么了，omega也能学习运动都吊打你们！”

郭滨也道：“你这是什么见鬼的alpha癌，轻视omega在法律上是不被允许的！”

“说两句又能怎么样？”马正信道，“也就进步比较大而已，前五十名，你们还把人当宝了？一个omega而已，可笑至极。”

萧辰拉住容易冲动的徐飞舟，眸色有些冷。

他进校的时候引来一波关注，后来成为黑马，名次冲的太快，再加上这次优秀进步学生的奖学金，迟早会引来一部分非议。却没想到是第二性别这个突破口成为被攻击对象。

其实这一点很好解决。

“走廊有摄像头监控。”霍旻靠着墙壁，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而且还有录音，那我们……会议室见。”

马正信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去了，下午上课，老师把他带去了办公楼会议室。

里头没有霍旻和萧辰，一中校长正笑眯眯坐在那里。

马正信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到公安人员坐在椅子上，正拧眉看着监控视频。

“不用麻烦另外两个孩子来，正上课呢，学习要紧。”钱玉山道，“马正信同学，原生家庭对你造成的伤害这一点我表示抱歉，但是……这并不是你触犯法律原则的借口。”

“我会安排学校的心理老师和法律顾问每周家访给你疏通思想，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学生在成才之前，先学会做人，很抱歉了。”

即便马正信的班主任过来求情，钱玉山也没有半分松口。

马正信要求霍旻和萧辰过来对质，就是不肯离开。

朱理全带着萧辰赶到后，也只看到对方被带走的场景。

钱玉山看到萧辰，对朱理全说：“你回去吧，孩子留着，我说几句话。”

萧辰：“……”

朱理全露出一丝疑惑的眼神，却还是走了。

萧辰：“您别那么客气。”

钱玉山笑：“今天的事儿别往心里去。”

萧辰：“霍旻发消息说的？”

钱玉山挑了一条僻静的走廊：“他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学校里竟然还有人有第二性别歧视的思想。没别的意思。”

萧辰笑：“我不多想。”

某个人的小心思他也不想猜。

他们走到一间办公室，钱玉山推门进去：“你过来，活动大楼的钥匙帮我给霍旻带过去，今天晚上他要去训练的。”

萧辰问：“您都不在……”

他话音截住，看到里头还站着一个女人。

个子不高、保养的很好，面上带着笑容，手里捏着资料。

钱玉山：“芳芳，你怎么过来了？”

他转头对萧辰说：“这位是蔡老师。”

萧辰记得，对方好像是D星一家有名的画室的主人。

“你好，”蔡芳芳招手笑道，“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学生一个比一个长得俊。”

萧辰低头露出一个笑：“您过奖了。”

钱玉山打开抽屉。

蔡芳芳道：“我不是要招一个美术生进我画室培训么？但最近你们学校收的交换生水平都不怎么样啊，是帝星那边培养不好了，然后挑一般的苗子塞给你的么？”

“我觉得我在帝星，还算有点威望吧？”钱玉山说，“这些人过来都是为了进你的画室，回头去帝星能翻身呢，你至少选一个。”

蔡芳芳：“那麻烦你帮我叫一下这个叫宋新知的人吧。”

钱玉山把钥匙递给萧辰：“后面有美术老师电话。”

萧辰没说什么，拿了东西便往回走。

他在楼梯口，跟宋新知擦肩而过。

宋新知叫他：“萧辰，听说你分化成了omega？”

萧辰好似没听见。

宋新知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只静静地望着男生清俊的背影。

临近期末，周末的晚自习上也没有人随意讲话，都在低头写作业。

萧辰拿出手机，看到霍旻给他发消息：马上下课了，校门口等你。

蒋泽扭头，压低声音道：“萧哥，你在玩手机啊？神神秘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聊天……网恋不可取哦。”

萧辰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他有那么表现奇怪吗？

蒋泽拿了萧辰试卷，说：“学霸就是学霸，晚自习翘了都能考第一，你说他去哪了？”

萧辰：“谁知道呢。”

晚自习铃声一响，大家收拾了包，结伴回寝室。

萧辰走到校门口，果然见到男生背着书包，站在那里。

昏黄的路灯在地上投出一个长长的影子，霍旻侧着头望过来。

萧辰走过去：“等多久了？”

周围人流如潮，谁也没注意到他们，霍旻说：“没多久。”

冬天好像到临了，夜晚的风刮在脸上能明显感受到寒意，萧辰注意到霍旻脖子上带着格子围巾，他眯眼道：“霍大爷？”

霍旻的步子不慢，似乎也不想在寒风里多呆：“嗯？”

萧辰：“你家司机呢？”

霍旻：“先陪你回家。”

萧辰问：“我挺好奇的，你身边还有多少牛逼的人物在为你保驾护航？”

他刚查了下翁学博，基因研究领域权威大佬，曾发表过一篇在基因界被称作是里程碑的学术论文。

霍旻解释道：“钱校长是过来养老的，翁医生是过来治疗我的病的。”

萧辰好奇：“一般你是怎么治疗的？吃药吗？”

霍旻对他几乎是有问必答：“药物是辅助，还需要听舒缓优美的纯音乐来稳定情绪。最后主要是环境，D星的环境和生活节奏能让人心平气和。”

萧辰想起来那次大扫除，霍旻耳机里放出来的就是纯音乐。

萧辰双手插在口袋里，问：“那你平时会难受吗？”

他的声音被风吹的有点散，霍旻只听见了后面三个字，他愣了一下，道：“难受啊，那你抱我一下吧，好不好。”

萧辰眨了眨眼，看着这人张开了手臂。

他顿了三秒，还是走到了人面前，被霍旻圈在怀里。

霍旻的手心放在他背脊上，萧辰身体有些僵硬，信息素味道扑入鼻尖，他目光往上一抬，就能看到男生的下巴。

并没有多深的拥抱，霍旻正要说什么，一张嘴，偏头打了个喷嚏。

霍旻：“对不起。”

萧辰无奈地从他怀抱里出来，从包里掏了纸巾出来给他，道：“以后还是叫你家司机来送我吧，您金贵，寒风什么的我吹着就算了，听见没，霍大爷。”

霍旻绷着脸没说话，看起来不太开心。

萧辰忍不住笑了：“就这几分钟你也要多跟我呆一会儿？”

霍旻侧头看他，男生在昏黄的灯光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是那种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让他有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在月考成绩公布之前，比学生更早知道结果的就是老师了。

一大早，高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陆续到了。一位女老师打开教务系统，慢慢放下手里的咖啡，大声道：“大家快看啊，这次年级第一不是五班的霍旻了，他前面还有个名字！”

朱理全已经在办公室了，闻言转头望过来。

不是霍旻他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学习这种事，总是充满变数。

一位男老师道：“朱老师，你快看一下，第一是你们班的萧辰啊！”

朱理全这下是真的愣了：“谁？你说我们班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