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四四 棘手的问题(1 / 1)

御书房里,李君华问李君威:“老三,你似乎承认了昭誉了答案是最糟糕的。”

“确实有些糟糕。”李君威不客气的说道。

李君华笑着问:“既然如此,肯定有最不糟糕的答案。是谁的,还是说你心里有这么一个答案。”

“当然没有,其实这个问题只当我没问就可以了。我之所以问,是因为孩子们认为我会问一个问题。索性我就问了,而真正的考验是观察他们在听审讯时的表现,有人眼睛红了,有人很愤怒,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强壮坚强。这就够了,孩子们都是好孩子,我一开始以为昭承是最不在乎这种事的那个,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依旧表现出了悲悯。

他们虽然给出的答案不同,但却都是在想方设法让纳亚活下去,就真的就足够了。”

“好吧,我们来说正事。”李君华递给李君威几份命令,说道:“乌以风已经和中廷把具体的行动方案商议出来了,我还是希望过了年你北上去主持大局。具体什么时候行动,你来定。”

“其实内疆区还好说,关键是远疆区、西疆和北疆。”李君威说道。

帝国的藩政是在帝国初创时代,由帝国太上皇李明勋亲自制定的,但扩大和完善却是由李君威一手促成的。

帝国的内疆区包含了大漠南北和关外的区域,其中有几个爵位比较高,领地比较大的外藩,但这些都并不难处置。哪怕是全部的外藩一起发动叛乱,对于帝国陆军来说,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

反倒是其余几个边疆区,都是李君威一手打下来的,因为在横扫的过程中没有动用陆军主力,因此不可避免的借助了外藩的力量,也制造了很多外藩。这些外藩爵位不高,最高的也就只有两个国公罢了,领民也不多,最多的也就只有三个扎萨克,但遍布各地,且都手握实权。

尤其是与沙俄、奥斯曼和伊朗交界的地区,外藩实力都很强。更是帝国非常倚重的军事力量。

“这一点我想过了。可以承认土尔扈特与哥萨克两方势力为藩属国。”李君华说道。

在大陆方向的所有外藩之中,土尔扈特和哥萨克两个实力最强,李君威感觉如果稳住这两方,大的问题就不会出现。但是他说道:“不,承认哥萨克为藩属国很简单,这几年理藩院不断的调遣和分化,把北高加索这一块清理了出来,大部分的哥萨克人都被调遣到了高加索山脉以南,在那里建立一个藩属国,屏蔽来自西亚的天方教势力,原本就是我们的战略规划,也不影响我们的地缘便利。”

“你的意思是,不承认土尔扈特。”李君华问。

李君威指着御书房东墙上悬挂的天下河山堪舆图,因为土尔扈特所在的位置靠北,也就太高了,李君威拿起指挥棒点了一下,说道:“土尔扈特当年参与帝国征讨沙俄,因此虽然这些年称藩,但一直都是实质上的藩属国,其与沙俄、波兰也有外交联络。

但是我们并不能因此就直接承认。藩属国毕竟不是帝国,这意味着,我国疆土会少一大块。土尔扈特人聚集的地方大约就在乌拉尔河与伏尔加河中间及两侧部分地区,北面是乌拉尔山,南面是里海,这幅地图上没有展现出来,而一旦展现出来,就可以看到,这方势力把我国远疆区和西津行省隔绝开来,陆地上的通道就此被斩断。”

显然,这是帝国所不能接受的局面。西津可是帝国的亲儿子,帝国所有的领土之中,无论是内阁治理的行省,还是理藩院管控的绥靖区,在各类政策上,优先度都比不上西津,有的时候,连帝国首都申京都要靠后。

别说唯一的陆地通道有可能被切断,就是现有的局面都不被所有人接受。李君华还记得早几年,海外事务部和军部联合提议,应该找机会再对沙俄、波兰发动战争,向顿河以北继续扩张领土,以保证西津地区的绝对安全。

而无论是西津当地还是负责管理土尔扈特的理藩院,都对土尔扈特存在着极大的不满。

帝国在大陆方向的战略规划的支柱是大陆桥计划,这个计划是建设一条横跨亚洲大陆,连接西津与申京的铁路,当然,到目前为止,大陆桥计划中的大部分路段都处于勘线状态。但是在东西两头,都已经开始实施。

东线方向,兰青铁路已经处于施工阶段,这条铁路贯通青岛和兰州,其中很多线路都已经建好了,比如开封至洛阳的铁路是帝国三条铁路,济青铁路也贯通十年有余,只不过早期的铁路标准不一,不能满足马力越来越大的火车头和越来越沉重的车厢,而且线路还要建设复线,以提高运力。

而在西线,帝国的战略规划是建设西津至乌城的铁路,西津是帝国面向欧洲的龙头,而乌城则是帝国规划的内陆工业区,位于乌拉尔山以东,是理藩院全力支持的项目。而这条铁路也是大陆桥计划的西部线路。

但问题就在于,津乌铁路是要横跨土尔扈特全境的,以土尔扈特区区一个部落的能力,既没有能力建设铁路,也没有能力维持铁路。所以内阁和理藩院都出面,要求土尔扈特把铁路线路及周围的土地出售,以保证铁路畅通,但却被土尔扈特接连拒绝。

因为这一点,申京和西部疆域当地百姓,对土尔扈特部早已有了怨言。

李君威形象的打了一个比喻:“龙头发展的再好,这龙脖子被人掐着,总归是各种不舒坦,不如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一劳永逸。”

林君弘也在一旁说道:“欧洲纷乱不止,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李君威上一次西行,全程参与了大同盟战争,最终的结局是法国从单挑整个欧洲,变成了入侵一个英国。而帝国则是获得了美洲几乎所有的温带领土和巴拿马地区。即便是回国之前,他仍然把奥斯曼和沙俄两个帝国陆地强邻拉进了战争的泥潭。

这使得帝国在欧洲方向的战略态势相当优秀,无论是敌人还是伙伴,都陷入了战争,每一方都需要帝国。

在外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确实有更好解决内部问题的环境。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李君华也不会同意李君威对大陆上的外藩开刀。说白了,帝国建立才三十一年,这些外藩最多只有两代人,他们虽然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还没有给这个国家带来真实的压力。

李君华没有选择直接同意,实际上李君威也只是给兄长一个建议罢了。帝国一直以来的规矩,海外事务皆由海外事务大员处置,裴元器是帝国在海外的最高统帅,这件事理应由他负责。所以李君华最终把是否一劳永逸的处理掉土尔扈特部的决定权交给了裴元器。

在一旁一直旁观的林君弘很清楚,这实际上就是宣布了土尔扈特部那些传统贵族们的死刑。

这么些年来,对土尔扈特部意见最大的就是裴元器本人。这个皇室第二代们年轻时候的好友,青少年时代一直以纨绔著称。但经过了安全局的历练,早已成为一把好手。后来执掌西津,呕心沥血,就是想把西津打造成帝国面向欧洲的强大的前沿基地,成就不朽的基业。

而土尔扈特屡屡使绊子,让裴元器早就不满。裴元器是帝国内阁体系内,唯一一个军政外交一把抓的省级行政长官。交给他处置,不论是用强硬手段还是温和手段,土尔扈特不会有太多的反抗余地。

李君华问:“唯一让我拿不准的是藏地,这段时间,我浏览了很多关于藏地的资料,与几个去过藏地的官员接触了。问题非常棘手,帝国显然无法接受藏地成为藩属国,但现在用对藏地开刀,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藏地的内外局势都很复杂,虽然名义上藏地也是外藩,但实际上也是藩属国。帝国曾经派去藏地解决黄教问题的厄齐尔事实上割据一方,对帝国来说是和硕特王,对内却以第巴的身份建立了威权统治。

御书房里的这三个人,皇帝和两个理政王大臣,都很清楚,自幼在帝国境内学成的厄齐尔对帝国是有很强的归属感的,这从他的对外交往上就能看出来。这些年,厄齐尔掌管藏地,面对来自次大陆方向的各类威逼利诱,从不妥协。

按理说,如果他想自立为王,完全可以用印度斯坦帝国来平衡来自帝国的影响力,可是他没有这么做。除了维持必要的经济贸易来往,其根本不与次大陆的各方势力产生太多的联络。反而对于朝觐、入贡都很认真。

即便没有外部的支持,帝国高层仍然感觉棘手。因为藏地现在的政治生态很狂热。

厄齐尔搞统治,被后世历史学家界定为农民起义式的公有体制。

在一开始,厄齐尔软硬兼施,把原本属于宗教寺庙的所有生产资料夺了来,紧接着就是处置了当地的贵族。厄齐尔有着朴素的政治理想,这个喜欢读水浒传,以绿林好汉自居的家伙要的就是实现绝对的公平。

所有的土地都被平均分给了农奴,并且喊出了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口号。导致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必须要下地干活,一些宗教人士借着访问的机会逃到了帝国境内就再也不回去了。

这些政策很激进,但很显然,这是非常得民心的政策。厄齐尔在藏地简直就是佛祖降世一般的存在,三百万藏地各族百姓对其的崇拜到了极致。当初帝国介入藏地局势的时候,迁移了不少藏人去中亚,现在很多人逃了回去。

别说藏人,就连藏地周边的甘肃、四川、云南等行省,一些没有土地的帝国百姓,也有不少迁入了藏地。

一位来自申京的旅行家在游览了藏地之后,曾经在其主办的地理杂志上写到,对于穷人来说,藏地就是天堂。

就连理藩院负责与藏地打交道的官员都对李君华说,在一些方面,哪怕是帝国引以为傲的法治、公平方面,藏地也比帝国做的好。

李君华有两个隐忧导致的犹豫。一个是民心向背,厄齐尔的统治如此得民心,对这样一方势力用强,一旦遭遇反抗,那就可能是旷日持久的战争。而李君华一直很抵触这种持久战和消耗战。

而目前来说,他实在也想不出获取藏地百姓民心的办法。

第二个隐忧则来自身边,李君华很清楚,自己的弟弟李君威与厄齐尔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厄齐尔被重用,很大程度上就是李君威的举荐。但李君华不认为这是私人关系的问题,因为他年迈的父亲,太上皇李明勋对藏地的发展也保持着很高的关注度,比如那位去过藏地的旅行家,就曾经被太上皇召进宫中,聊了好几天的时间。而每次藏地有使者来,也都会被太上皇召见。

李君华和林君弘两个人私下里讨论过,或许藏地的政治与他们一直想知却不得知的秘密有关,也就是太上皇的理想。

温和手段做不到,来硬的就更不行了。那该怎么办?

“反正我不赞成对藏地用兵。”李君威率先表态。

李君华立刻说道:“老三,这也是我的态度。老三,君弘,你们还记的小时候父皇跟我们解释战争吗,我清楚的记的,父皇说过,这个世界上最难打的战争就是与百姓为敌的战争,千万不要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这些年来,帝国经历过、见证过的战争很多,但唯独没有这种。或许进攻藏地,就是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李君威心中暗赞兄长的智慧,作为世界最强国家的皇帝,很容易陷入骄傲自满之中。其实人的智慧是无限的,手段也是多样的,可是每次遇到的问题都可以用暴力解决时,就很容易痴迷于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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