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人是她的至亲或好友,本着“为她好”的心意这样做,也就罢了,偏偏很多时候,是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也不看看自己的生活过成怎样,就跑来管她的闲事,告诉她“你做演员是不对的,会有什么什么不好的后果,应该怎样怎样……”
顾天择在跟她交往前和交往后,一直都很尊重她的想法和选择,相信她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从不会对她指手画脚,她有需要的时候,他再尽他所能地帮助她。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和老公呢。
乔沅汀觉得,就算不提他的种种优秀耀眼之处,单就这点而言,已值得她爱了。
现在很多人都固执自负,要别人按自己的想法活。
嗯,对学生而言,这样懂得尊重人的老师,从不会简单粗暴地训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的老师,学生有困难了,他就尽心帮助的老师,也是难能可贵的好老师吧……
乔沅汀低头,把最后一张影碟放进箱子里,然后就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保险箱。
看完相薄,两人整理乔沅汀珍藏的影碟和表演方面的书籍,顾天择同样收拾得很认真,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生怕弄坏它们。
很多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演员这职业,尤其是老派的豪门世家,更是嗤之以鼻。
但顾天择一直很尊重乔沅汀的职业,从没有表现过半分轻慢。
乔沅汀拿出一本厚厚的相薄,翻开给顾天择看。
她从小到大三天两头的被乔母当洋娃娃打扮,穿上各种各样的衣服,拍了很多很多张照片,这相薄里的照片,是从海量照片里精选出来的,每一张都极尽精美。
顾天择只好收了收笑容,起身抱紧乔沅汀,柔声解释:“我不是在嘲笑你,是觉得,这些东西很可爱,你也很可爱。”
被称赞了的乔沅汀不委屈了,乖乖靠在他怀里,仰起头要亲亲。
顾天择把用橡皮泥捏成的比例有点奇怪的恐龙、一罐子细看每个角大小都不一样的许愿星、五颜六色的手织围巾等等超乎他想象之外的东西,一一放进箱子里。
他拿出做高危实验的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乔沅汀心目中的珍品,可乔沅汀还不满意,睁大眼睛瞪着他,一脸傲娇:“顾老师,你不许笑。”
婚礼前夕,顾天择来到乔家别墅,帮乔沅汀收拾东西。
亲密缠.绵了一会儿,两人继续收拾东西。
顾天择自然不吝夸奖。
他称赞她时,语调很真诚,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只是他身为超直的理工系教授,称赞女性的词汇不多,除了“很可爱”,就是“很漂亮”,朴实得很。
乔沅汀也不介意,她就喜欢他这样的,风度翩翩懂礼节,知道要说好听的话让她开心,又不会油腔滑调。
顾天择很好脾气地微笑:“我不笑。”
“你明明笑了!”乔沅汀委屈。
顾天择上前帮忙。
这个保险箱不大,笔记本电脑大小,顶级的材质,上面的密码锁极尽复杂,价值不菲。
顾天择看了看乔沅汀,见她什么也没说,想着里头也不会收着易燃易爆品,就不多问,搬起这保险箱,准备放进箱子里。
“等等。”乔沅汀突然喊住他。
顾天择一怔,把保险箱放回地面上。
乔沅汀沉默着,一步一步地开密码锁。
她手指连动,没有半丝迟疑,显然对这冗长密码和开锁方式记忆深刻,但顶级保险箱的密码锁,实在太复杂了,她整整鼓捣了十五分钟,才终于解开。
顾天择再平和淡定,对心爱的姑娘这样珍而重之地收藏着的东西,也不免起了好奇心。
乔沅汀神色复杂,慢慢揭开密码箱的盖子。
顾天择一看,愣住了。
这是……乔沅汀高一时的化学书、化学作业本、试卷、还有一片枯萎了的叶子。
乔沅汀打开化学书,给顾天择看扉页上的签名:“那天,我骗你说,我是你的粉丝,因为娱乐圈那么多明星,没有一个比你帅……当时你一脸无奈,大概是觉得我幼稚吧,但还是满足了我的愿望,在这书上签了名,签完名后,还教育我要好好学习。”
她又翻开作业本:“一开始时,我对你没有特别感觉,做完作业从不检查,写反应式常常忘了写催化剂,你每次批改作业,都会帮我补上,期中考前还专门提醒过我,后来……你布置的作业,我都特别认真地做,特别认真地检查,希望你每次都给我‘A+’,偶尔多写一个‘好’。”
然后指了指发黄的试卷:“这些都是你出的试卷,我后来研究过了,你好厉害,明明是刚开始做老师,可你出的题目紧扣大纲,又有区分度,比资深专家们出的题目都好。”
最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保险箱角落处的枯叶:“有天去你办公室交作业,你不在,我在你桌面上发现这片叶子,应该是从窗外飘来的吧。你爱干净,要是回来看见了,肯定会立刻把它扔进垃圾桶的,我舍不得,就偷偷拿走了。”
顾天择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叹一声。
乔沅汀定定地看着顾天择:“顾老师,我喜欢你。”
这话,并不是以他现任女朋友的身份说。
而是代替过去的自己说。
顾天择沉默。
乔沅汀顿了顿,忍不住问:“那时候……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不是作为老师的喜欢……”
顾天择叹气,低声说:“沅汀,你知道我的答案。”
乔沅汀眨眨眼睛。
知道是知道,可就是想问。
顾天择不忍心看她的表情,抬眸看天花板,慢慢说:“那时候,你是我最亲近的学生,我离开时,最舍不得的是你,在国外那几年,有时候会想起你,盼望你一切顺利,你高考那年,我特地上网找你们的试卷,看到有我教过的题目,就很高兴,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可是,沅汀,我那时候,对你的感情就这样了。你当年是我的学生,未成年,相貌气质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小……要是我对你有想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
乔沅汀“哦”了一声,发起呆来。
顾天择没有再说什么,默默陪着她。
良久,乔沅汀小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那时候就喜欢了我,你会怎样?”
顾天择知道,这答案对乔沅汀很重要,他没有直接驳斥“不可能”,而是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才回答她:“我会把心意隐藏起来,离你远远的,守护你长大,等你大学毕业……哦,那时候,我要是像现在这样爱你,或许等不了那么久,但无论如何,我至少也要等到你上大学,再追求你。”
“因为我上大学时,就不再是你的学生,也成年了,是吗?”乔沅汀问。
“嗯,这样我的罪恶感会少很多。”顾天择淡淡地说。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还有,爱情的确很珍贵,但,这世界很广阔,人的一生中,有意义的事很多,并不止爱情一项……我不能让你在十几岁那么小的年纪,就把眼光局限到我一个人身上。”
“高中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为共同的目标认真学习……现行的高考制度是不完善,高中三年天天刷题,或许会很枯燥,但回过头看,会觉得那段专心致志为梦想而努力的日子,其实很美好。”
“考上好的大学,感受深厚的文化积淀,参加各种活动,认识来自五湖四海的优秀同学,互相取长补短。大学里,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或是正式来授课,或是偶尔来办个讲座,有时候他们随口几句话,就能让人获益良多……”
“一个人的眼界格局很重要,会影响人生的方方面面。”
“高中大学这几年,是从孩子到成人的过渡时期,这个阶段怎样度过,对一个人的格局影响很大,如果只专注于情爱,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不多去开阔眼界,多和外界交流,多读书多思考,会很可惜。”
顾天择慢慢跟乔沅汀讲述自己的想法,一字一句,温柔诚恳。
乔沅汀听完,轻声问:“所以,无论当时你喜不喜欢我,都不会和我在一起?”
顾天择“嗯”了一声,怜惜地揉揉她的头发:“沅汀,那时候,你真的还小,就算我们不是师生,没有身份的阻隔,我要是爱你,也应该尽量克制,不能束缚你的手脚,缩小你的格局,应该放你出去,让你多见识不一样的风景,等你真正长大了,成熟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乔沅汀低下头,想了想,又问:“顾老师,我那时候年纪小,未必能理解你这番苦心,如果……那时候,你拒绝我的感情,我一时转不过弯来,对你由爱生恨,你会生气吗?”
顾天择沉默片刻,轻叹:“不会生气,就是……沅汀,我现在很爱你,听你这样说,心里难受……但只要你好好的,你要恨我怨我,我都认了。”
“真的不怪我?你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承受我的恨和怨……”乔沅汀问。
顾天择摇头:“不怪。你自小得家人宠爱,上学读书时,老师同学都喜欢你,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从没受过委屈,我算是你遇上的第一个挫折吧?我都明白的,不会怪你,只会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引导好你。”
他伸手抱着乔沅汀,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沅汀,谢谢你当年对我的喜欢,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在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过错,不要责怪自己。”
乔沅汀把脸埋在他怀里,过了很久很久,小小声地说:“顾老师,我放下了。”
顾天择微笑,轻柔地摸摸她的头。
乔沅汀突然想到,自出生以来,她身边亲近的异性不少,可父亲和哥哥是血缘之亲,曲风对她而言,是没有多少性别概念的青梅竹马。
她情窦初开,三观又未完全形成的关键时期,认识亲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异性,是顾天择。
很幸运的是,他作为这极其重要的第一个,在她的记忆与意识里,留下了很正面的形象。
他从没有多说什么。
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无形中教了她很多很多。
他让她亲眼见识到,一个真正优秀的男人,是怎样的。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教会了她怎样有分寸地与异性相处,怎样与异性建立良性的关系,怎样尊重与被尊重,理解与被理解,欣赏与被欣赏,关心与被关心,信任与被信任……及至后来的,爱与被爱。
这一切一切,对她影响深远。
乔沅汀在顾天择怀里蹭了蹭,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顾天择听完,笑着亲了亲她:“别的也就罢了,可是,沅汀,‘爱与被爱’,是你教会我的。”
“真的吗?你这样说,我会骄傲的哦。”乔沅汀瞪大眼睛。
“真的,你就骄傲一下吧。”顾天择笑。
如果没有她,他会像做任务一般结婚生子,或许终其一生,都体会不到刻骨铭心地爱一个人的感觉。
他和她一起,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放整齐,盖盖子上锁,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在一段美好的关系里,受益的不会只有一个人。
两个人都能有所感悟,有所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
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关爱互相扶持,就更有信心与勇气面对未来。
这或许就是,人类无论受过多少伤,经历过多少失望,仍旧向往美好爱情的原因吧。
两人的新居里,所有家具、电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这收拾东西,其实只是简单地收拾一些乔沅汀眼里最重要的物品,比如平时爱看的书、爱赏玩的摆设、最喜欢的首饰衣服包包鞋子、还有各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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