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5章遥远前方的道路

做成一件事往往不在于这件事本身的难易度如何，而是在于有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去付诸敢于将这件事化作实践的勇气。

连付诸实践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成功与失败的可能和底气？

马拉申科做到了，说是真情感化倒也谈不上，但确实是在一个合适的关口说出了能呼唤心内真实的一些话，对于本该水火不容的交战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德军彻彻底底地投降了，因为兵力和技术装备上的双重绝对劣势，而在这一场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的荒野雪原遭遇战中，遇到了彻底的失利、一败涂地。

德军的步兵们高举双手依次走出了战斗过的弹坑和掩体，拖着各自疲惫不堪、饱经战火洗礼的身体步履沉重，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

舱盖被向外开启的虎王坦克们也是一样的情景，一个接一个从无线电中收到了投降命令的德军装甲兵从车内钻出。他们的神情疲惫、步履瞒珊，甚至连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里的姿势都十分地晃悠、有些摇摇欲坠。

但即便是这样，那些身体情况和体力状态稍好一些的国防军装甲兵，却也依旧在强撑着身体、以自己的肩膀扛起情况较差的战友，肩并肩地不至于倒下而共同站立行走在这片硝烟未尽的雪原之上。

“喇叭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耳朵出了问题。”

“短暂的震惊回过神来之后，我就在想。马拉申科这小家伙是不是疯了？敢在战斗最激烈、即将全胜的时候突然给敌人劝降，并且还毫无征兆、没有任何准备。我以我过去的经验判断，甚至觉得这根本不会成功，什么样的敌人才会在这种最后关头选择放弃？这没理由。”

“直到你喇叭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所有的表现都是战斗到底、准备赴死，这是一支强大而值得尊重的对手，至少从战斗表现上来说是这样不错。”

政委同志在战斗宣告结束后的第一时间找到了马拉申科，对于马拉申科刚才的所作所为，一直都陪伴在马拉申科身边、看着他一点点成长的政委同志心里，真的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惊讶还掺杂着欣喜。

“很高兴看到你成功了，这是连我都没想到更没有预料到的一个突破。”

“或许对于一部分敌人，我们应该用不同的看法、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他们。自从遇到温特尔之后我就开始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不是只靠武力和厮杀就能结束战斗，这样的结果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了，对于我们自己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能看到马拉申科学以致用、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亦父亦友更似导师的彼得罗夫政委心里确实感到了无比的欣喜，这是发自真心地在为马拉申科的学习、进步、成长、甚至是完成了超越而感到高兴和欣慰。

面对政委同志的真心实意和实话实说，起初心里也是没有绝对把握、但思来想去却终究决定一试的马拉申科，也只是在相视一笑过后选择了平淡开口。

“别把我夸得那么好，我在最关键的时刻想到的，依然是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

“在是师长和少将之前，我先是一个光荣的红军战士。而我的战士们心甘情愿地选择信任我、把生命都交到了我的手中、托付于我，就算听起来不现实，但我仍然想要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尽最大可能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每个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虽然身份不一样，但这份感情和思念绝对不亚于娜塔莉亚对我的情感。不能因为将军比战士高贵就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我们都是团结在同一面红旗下、为了相同的理想而并肩奋战的同志，我永远不会忘了这一点。”

与马拉申科一同靠在177号IS4重型坦克庞大身躯的侧装甲上，嘴里和师长同志一样叼着根烟的彼得罗夫政委思考良久，却都没有说出来一个音节。

待到火光燃尽到烟蒂、快要烧到嘴的时候，摘下了嘴里烟头、轻轻掷于雪堆当中的政委同志终于再度一笑开口。

“曾经我确实有过担心，哪怕不多，只有那么一点，但也确实存在。”

“但现在，我可以坦然地面对我生命的终点了，不会再有任何的遗憾和担心，就算它会在下一秒到来。我把我所有能教的东西全都教给了你，而你的成长和表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和想象。”

“以一名老党员和老红军的身份，我完成了我最为看重的任务。这是向你也是向党做出的汇报、交上的答卷，师长同志。”

过于严肃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政委同志面前，马拉申科更希望能展现最真实的自我、就像个老师面前的孩子那样。

“别这么早就说死，你还有任务没完成呢，彼得大叔。”

“看着红旗插上柏林的心脏是你的愿望，实现这个愿望再说完成使命，这是师长、将军同志指派给你的任务，上校同志。你必须得等到这一刻，就像老师要批改学生的作业那样，我会带领我们的战士完成它，你只需要跟着大家一起去见证这一刻。”

“然后，记得跟我说说你那时的想法，这对我而言就是老师的评语和批改成绩。”

男人之间的对话能说这么多已是不易，尤其对于能够心意互通的两个人来说更是如此，谈话的终点只是在彼此之间心领神会的一笑而过中画上了句号。

现在，马拉申科还有一些非常感兴趣、得立刻执行的事情要去做。

首先，便是去拜会一下那个没用多少时间犹豫，便接受了自己建议、最终下令投降的德军装甲兵指挥官。

虽然不久前还是对手和敌人，但现在的马拉申科却尊重这位强大对手的同时，心里甚至于还有那么些小小的感谢。

毕竟，杀死多少负隅顽抗的敌人终归只是一个上报战果的数字，但有多少活生生的战士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有了更多撑过这场战争、活着回家和亲人团聚的希望和机会，这才是马拉申科心中被摆在更面前的重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