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二人仿佛老了十岁。
这一夜,元沈两家无人有眠。
“太太,老爷回来了,二爷也回来了。”
天还未亮,元朗与沈老二二人便来到了衙门外头,报官。
这已是最后最穷途末路之举了。
却说,天才蒙蒙亮,大厅里,范氏坐在交椅上,用手撑着脑袋。
她从洛阳赶路至洛水,这一路,天气严寒,走走停停,中途染上了风寒,还没有完全好透了,这会儿精神涣散,头一点一点的,几度坐着睡着了,却在每一次临睡前,骤然惊醒,只喃喃问着:“人找回来了?”
夜,平静又汹涌。
一整夜过去了。
依然没有任何沈媚儿的消息。
原来,阿姐不见了人影,沈老二吩咐豆芽将小元氏,磊哥儿照看着,余下众人一个不留,全出去寻人了,结果,磊哥儿担心阿姐,也要跟着去,却被沈老二锁在了屋子里,不想,沈老二大半夜前脚刚出门不久,后脚只听到围墙脚下响起了一阵垮塌声,豆芽匆匆跑去一看,只见围墙下不知何时搭了一座柴火垛子,如今哗啦一下,全部垮塌,散落了一地。
豆芽见状,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回了卧房查看,只见关押表公子的那间屋子,窗户已经半开,里头早已经空空如也。
她悉心看护了女儿十多年,如今,却亲手将宝贝女儿弄丢了。
若是媚儿有个好歹,她该怎么活啊!
元家所有人所有伙计全部遣散了出去,彻夜搜寻,直到半夜,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小元氏昏厥数回,她既惊恐,又害怕,同时,深深自责缠绕于心,她气结攻心,郁气缠身,她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女儿好好的,有女婿作陪看护,是她,就是她,偏要将人唤来帮忙,这才导致女儿被人掳了去。
天仿佛彻底塌下来了。
小元氏这头悔恨不已,担忧不已,那头,磊哥儿半夜翻墙偷跑了出去,也开始添起乱来。
表公子不见了,那头,夫人又卧床不起,豆芽一时分身乏术,急得直跺脚。
元朗一行人原本是要直接赶回洛水镇的,闻言,立马掉头回来,二人双眼早已经布满了血丝,将磊哥儿扔进院子后,元朗甚至连马车都未下,直接驱车,朝着外头奔赴而去。
好在,正当豆芽狠了狠心,要将门锁了出去寻找之际,老爷太太回来了,并将刚要偷摸出门的磊哥儿抓住了,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却说元朗夫妇二人赶路大半月,早已人困马乏,精疲力竭,不过,马上要到家了,却也心中欢喜,只觉归心似箭,不想,一回来,便得知这样一个噩耗。
她怎么,她怎么能将媚儿一人丢在外头?
她那相貌身段,不是白等着被人掳么?
然而每一回回应她的,不过是一片死寂。
而这一回,才刚刚阖了下眼,就忽而被一声惊呼声惊醒,范氏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只见坐在大门口的豆芽撒欢似的跑进了院子,坐在厅堂门口的磊哥儿听了,揉了揉眼睛,亦是嗖地一下从门槛上跳了起来,后头,躺在炕上的小元氏连跑带爬的摸了出来,范氏忍着双脚的麻意,立马从椅子上挣了起来——
“嫂嫂,媚儿回来了,是不是媚儿回来了。”
小元氏双眼发肿的从卧房里飘了出来,一个不稳,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地不起。
范氏立马将人扶着,只紧紧抓着她的手道:“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媚儿是个命好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范氏一字一句说着。
然而双眼却渐渐泛红了。
然而一抬眼,只见丈夫和妹夫二人一前一后踱步进来,二人身影佝偻了许多,远远的看过去,仿佛两个老者,而他们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期盼的那道鲜活身影。
范氏与小元氏见状身子双双一颤。
二人搀扶着,埋头哭诉了起来。
沈老二没有进屋,只神色颓废的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随即,缓缓低头,双手捧住了脸。
他一贯精壮高大,然而此时此刻,背影落在了众人眼中,仿佛憔悴干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抽干了。
小元氏还是头一回见到丈夫如此,她甚至都不敢走过去,不敢开口过问,她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老爷,报官了不曾,官府派人寻了不成?”
“小薛```小薛回来了不曾?”
元朗与范氏二人见状,良久,齐齐开口问着双方。
然而话音一落,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的眼神,令双方各自沉默了起来。
如今,最后的希望,唯一的希望,落在了彻夜未归女婿身上。
从昨日中午至今,一日一夜过去了,女婿整个人也跟着消失了似的,丝毫未曾再现过身。
媚儿究竟去了哪儿?
是被坏人掳了去,还是```还是被人预谋绑了去?
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
若是被不相干的坏人掳了去,那茫茫人海,该如何搜寻?
可若是被人有预谋掳走的话,那么,与沈家,元家有过恩怨之人,似乎又屈指可数。
细细想来,一切仿佛又有些有迹可循。
头痛欲裂。
双眼朦胧。
整个脑袋仿佛被人一把凿开了似的,人还没有完全醒来,痛意便先一步传了来,火辣辣的疼。
“水```”
嘴轻轻嘤咛一声。
沈媚儿无意识的呢喃着。
不久,嘴里仿佛浸入了一丝甘泉。
沈媚儿下意识地蠕动着嘴唇,一口一口抿着。
朦胧中,仿佛有人给她擦嘴,细细致致的伺候着她。
“打```打铁的```”
沈媚儿下意识地呢喃着,以为是每个清醒的清晨。
只是,这一日,格外的疲倦,怎么都睁不开眼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人在擦她的脸,后又给她擦手。
终于,手下意识地卷缩了一下,媚儿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模糊,又一片陌生。
白色的床幔,像是藤曼一样,四处蔓延,飘荡。
细细看去,又依稀有些眼熟。
然而还不待她辨认——
头部的痛意便立即清晰的传来了来。
脑袋火辣辣的疼,轻轻一动,就疼得厉害。
脑袋上仿佛紧紧缠绕着一层白纱。
沈媚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袋,随即,嘴里发出一丝轻轻的:“嘶。”
“你醒了?”
然而,她话音一落,在她整个人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不远处,忽而想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只缓缓问着。
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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