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于他而言,如是。
睡着了,觉得听话,乖巧得多。
丝毫不色防备,仿佛可以任人```为所欲为。
薛平山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游移着,模糊的光芒将她的轮廓,侧脸软化了几分,少了白日里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睡着的那张小脸,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婴儿圆,奶奶的,白白的,因脸,五官全都压在了他的胳膊上,将她的脸压得变了形,压得鼓胀了几分,整个侧脸都微微嘟鼓了起来,像是孩童的小胖脸似的。
其实,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眼前的人,竟是他的妻,他的小妻子。
一时,不由想起了昨夜。
觉得肩膀有些痒,脖颈有些痒,想伸手挠,又一动都不敢动一下,怕惊醒了睡得香甜的人。
借着微弱的光,薛平山终究没能忍住垂眼朝着身侧之人看了一眼。
此时,外头天色渐渐灰白,灰白暗影将她的轮廓细细描绘着。
像是个孩童似的,睡着了后安安静静,乖乖顺顺的,不知世事,没有一丝丝防备,只有丝黏糊。
又或许是大夏天里,天气有些闷热,他身子凉,便下意识地朝着凉快之地靠拢了过来。
被子里,他的胳膊被一条更细嫩的胳膊环绕着,他的腰腹上,亦是圈着细细的一条。
身侧,柔软的人儿微微侧躺着,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无比的香甜。
天渐渐亮了。
一夜无眠。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她轻轻搂着他一条胳膊,侧躺着,唇鼻压在了他的胳膊上,尖翘的鼻尖都压塌了,微弱的鼻息,一下一下喷洒在他的肩膀上,没入他的脖颈。
他一路移到了炕边,再无处可避。
薛平山悄无声息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便一路迷迷糊糊顺着摸了过去。
夜,那样的长。
炕上,薛平山半边身子僵硬了,麻木了。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维持了整整半宿,几乎一动未动。
军营里,无规矩不成方圆,军纪严苛,他在军营多年,一切生活早已经形成了严丝合缝般的规矩习惯,就连吃饭睡觉亦是。
往床上一趟,不过眨眼之间,方能入睡,且一丝不苟,从闭眼到睁眼,身姿鲜少移动,即便离开营地这么久了,依然如是。
、
不想,昨夜方一掀开被子躺入,被子,香得令人有些恍惚,连呼吸都困顿了不少。
而身侧,还躺着一道温香软玉般的人儿。
薛平山一度闭着眼,回忆了一遍军营铁纪。
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这场婚事,从三月前就开始操持着,几乎全部由他亲历亲为,尤其是这几日来,忙得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合眼,大婚这日,后半夜早早便起来,辗转两地,忙碌一日一夜无休止,到现在,其实是有些乏了。
他见身侧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的,原想开口询问一句,问她还疼不疼,只话到了嘴边,蠕动了片刻,终是止了步,正欲合眼入睡,不想,这时,身侧的人只缓缓转了个身,小心翼翼地将身子卷缩了起来,随即,喉咙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声。
像是压抑了许久,终究忍受不住了。
再然后,只来来回回小心翼翼地蠕动了起来。
薛平山双眼嗖地一下睁开了。
“还疼么?”
黑暗中,他终是喉咙沙哑的询问出了口。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小猫似的一声一声的轻哼声。
也不说话,就是“嗯嗯嗯”的轻哼声。
不多时,身上的被子忽而飞起,被人一脚踹开了。
薛平山微怔了一下,立马嗖地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
下炕,点灯。
他举着油灯来到炕前时,只见炕上的人儿正抱着被子一角,将脸埋在了枕头里,双手紧紧捂着肚子,正一脸难受的蠕动着,嘴里还一直呜呜喊着娘。
薛平山眉头顿时一跳,立马跨上炕,将趴在被子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只见她苍白的脸上亮晶晶的,咬着嘴,正在掉金豆子。
她眉头蹙得紧紧的,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瞧着难受得不行。
他一靠近,她便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一声一声呜呜哼着。
薛平山一时有些方寸大乱。
忙过去将人搂了起来,将床尾的被子拉扯过来,盖到了她的身上,却不想,刚给盖上,又被她一脚踢了开。
许是疼得难受,正拿被子撒气了。
只见她弓着身子,趴在他的腿上,用力的拽着他的袖子,一声一声,哼哼唧唧的唤着爹,唤着娘。
薛平山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局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见她仿佛疼得厉害,良久,终是板着脸便要下炕。
这时,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你要哪儿,呜呜?”
趴在他腿上的人儿终于抽抽嗒嗒的开了口,只呜呜问着。
“去将你爹娘接来!”
薛平山盯着她背上撒乱一地的乌黑青丝,似乎想要去抚,手抬到一半,又落下了。
只盯着她痛苦的背影,低低开口道。
他话音一落,抽抽嗒嗒的呜咽声似乎嗖地一下止住了,腿上的人儿没了动静,良久,趴在他腿上的脑袋终于缓缓抬了起来,顶着湿哒哒的小脸仰头看了他一眼,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瞅着彷佛正在卖力辨别他话语中的真伪?
因为,而短暂的忘了疼痛?
去接她的爹娘?
沈媚儿一时被这话给惊到了。
这```这得三日后才能回门见爹娘了,这新婚夜去将她的爹娘给接来,还不得将人给吓死了。
要知道,这洛水镇到沈家村,可是有一两个时辰的马程了。
沈媚儿一时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久久缓不过神来。
若非她对眼前这人有过几分了解,怕是得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
不明所以的人听了,怕还以为```还以为他要半夜退货了?
沈媚儿一时撅着嘴,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个蠢人看了好半晌,终于咬牙擦了擦脸上的水儿,鼓着脸,败下阵来道:“不```不用了,横竖爹娘来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说罢,摸了摸肚子,犹豫了片刻,只撅着嘴将身子一翻,重新躺回了枕头上,却是拉着打铁匠的手,往自己肚子上一贴,有气无力,楚楚可怜道:“给我揉揉肚子。”
说着,又将脸一鼓,道:“娘亲来了,也是要给我揉的。”
说完,嘴里还轻轻的哼了一声。
说这话时,眼角的泪还挂在睫毛上未干了。
薛平山粗粝的大掌一时贴在了她的柔软的小腹上,僵硬着五指,久久缓不过神来。
于是,在他的按揉下,这才终于渐渐收了泪,乖乖躺了回去。
只是,彷佛依然还有些疼,嘴里一直呼乱哼哼着,松不了手。
他略微一停,她便闭着眼嚷嚷喊疼。
若重了几分,亦是哼哼歪歪的。
一整个晚上,没个消停时刻。
薛平山的指尖越来越僵硬,越来越麻木,与指腹下的细腻柔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到了后半夜,嘴里的哼哼声这才渐渐小了几分,瞧着终于安睡了过去。
薛平山的手,早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
他正欲将发麻的指尖收了回,却不想,身侧那片柔软却适时凑了过来,将他的臂膀当作了靠枕,抱着他的胳膊酣然入睡。
薛平山半边身子凝成了山石,然漫漫长夜里,却也终于悄然松了口气。
直到天亮了。
看到她恬静安详的睡颜,就着渐渐亮起了天色,薛平山缓缓抬手,朝着微鼓的小脸轻轻触碰了去。
却在看到她嘤咛转醒时,立马收了回。
薛平山立马闭上了眼。
院子外,公鸡开始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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