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早起——
薛平山不由恍惚了一阵,片刻后,见她耗损极大,未免气急攻心,又见她将整个床榻弄得乱作一团,眼看着将身下的褥子也好踹下床,薛平山抿着嘴,终于拧着眉头上前,只见他一手握着她的一只胳膊,直接将她的胳膊摁在了头顶,双手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便钳制住了她。
沈媚儿瞬间犹如砧板上的鱼儿似的,顷刻动弹不得了。
却又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任性的,骄纵的,隐隐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这个,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鲜活的。
他曾退了她的亲,她本该暴跳如雷,对他气急败坏才是正常的反应。
薛平山伏着身子将沈媚儿摁在了身下。
这个举动,不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原本还胡闹闹腾的沈媚儿瞬间被他克制住了,这才发现,原来她就是个纸老虎,瞅着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甚至一脸凶悍,实则不过是个花架子,对付她,似乎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难。
沈媚儿吼着吼着,只剧烈喘息了起来,整个人早已精疲力竭了,却依然不解气似的,不多时,双眼忽然慢慢赤红着,将整个被子踢下了床榻,转身,便又将床头的衣裳首饰全部往下扔,砸了打铁匠一脸。
薛平山看着床榻上胡乱发作的女孩儿,微怔了片刻。
似乎有些懵,只觉得不过半日功夫,怎么,怎么眼前的女孩儿同早上的竟是天壤之别,像是两个人似的。
“救命——”
“娘,娘,救我——”
不想,沈媚儿见到此人赫然出现在跟前,怔了一阵后,只一脸愤恨地挣扎了起来,她用着全身仅有的力气去推他,去踢他,嘴里恶狠狠的念叨:“你```你走开,你```你放开我,你个粗鄙莽夫,你```你放开我,我不要见到你,你```你别碰我!”
沈媚儿拳打脚踢着,前所有未有的激烈,她一拳一拳砸到了薛平山手臂上,一脚一脚踢到了他的腿上,却不过都是花拳绣腿罢了,看着阵仗颇大,实则压根不曾落到实处,就跟一团棉花上砸过来似的。
薛平山却未曾留意,他进屋后,大步从窗口绕到了门口,远远一看,只见远处的女孩儿早已经滑落跌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奄奄一息,随时都要倒下了似的。
他方才在门外便察觉屋子里的人的气息不对。
许是用力过多,窗子上的一扇窗摇摇晃晃一番,竟从窗台上跌落了下来。
薛平山在她的拳打脚踢中,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一把将人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任凭她又踢又挠,只生生受着,随即,只一言不发的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
沈媚儿呜呜叫嚷着。
倒在了床榻上的沈媚儿依然还不老实,她咬牙将头下的枕头一薅,便直直朝着打铁匠的脸面砸了过去,又费力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双脚边踢边打,踢打不到打铁匠,便将床榻上的被子褥子往下踢,边踢边气急败坏、一脸愤恨地嚷嚷道:“你走,你滚开,别碰我,我```我不要见到你,我不会嫁给你的,这辈子不会嫁给你,下辈子不会嫁给你,下下辈子都不会嫁给你,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这回```这回是我不要你的,你走开,你这只癞□□——”
拳头砸在对上身上,硬邦邦的,丝毫撼动不了反对分毫,反倒是砸得自己拳头阵阵发疼。
沈媚儿还不解气,抬手一挠,便朝着他满脸络腮胡子的脸面上狠挠了一把,一手还揪住了几根粗粝的胡子,生生扯了下来,疼得薛平山半张脸都抽动了起来,却是依旧一言不发,直接将沈媚儿抱到了卧房里间,将她小心翼翼地隔到了床榻上。
果然——
薛平山拧着眉,立马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打铁匠怔了片刻。
沈媚儿亦是愣了一阵。
打铁匠伏身过来,两人靠得极近。
他浑身气息熟悉又陌生。
毕竟,他们同床共枕一年有余,便是沈媚儿当初多有嫌弃,可在一年多的时间的相处下,他的气息,她终究还是熟稔的。
有那么一瞬间,就跟回到了前世,回到了过去似的。
其实,打铁匠身上味道并不难闻,就是他常年打铁,常年围绕在灶炉跟前,浑身汗津津的,一股子汗味。
不过,他是爱洁的,尤其,跟沈媚儿在一起后,一日冲澡都要冲洗好几回,夏日还好,到了冬日,天冷的时候,沈媚儿有时一日两日不见沐浴泡澡,他却是日日不见落下,便是寒冬腊月都会光着膀子站在院子里用凉飕飕的井水冲洗。
沈媚儿多嫌弃他这人,每每寻不到借口这才故意指着数落他浑身臭烘烘的。
她爱美,又爱搽脸搽香,故而时间久了,他的身上其实在不知不觉间便沾到了她的香气,渐渐的,日子一久,两人身上的气味混合到一块,反倒是令沈媚儿闻不到任何味道了。
故而,眼下他身上的味道,倒是有些像两人刚成亲时刻,被她屡屡“嫌弃”的味道。
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良久,沈媚儿双目微颤着,缓缓抬了抬眼,目光便落到了眼前这张冷峻又生硬的大胡子脸上。
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沈媚儿都没有好好正眼看到此人,若是有一天,他将脸上这满脸的络腮胡子全剔了,走在街上,沈媚儿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前世,她奄奄一息,快要断气时,还曾梦到过打铁匠,梦到他来救她了,可是他剔了脸上的胡子,沈媚儿便不认得他了。
眼下,盯着眼前这张脸,沈媚儿愣愣看了一阵,不知过了多久,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却惊觉,自己两只手被他钳制得死死的,压根动弹不得,沈媚儿恍惚了一阵,整个人这才骤然醒悟过来,下一瞬,只见沈媚儿脸上的恍惚再次被愤恨所取代——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你这只臭癞□□```”
“呜呜,娘亲,救救媚儿,我不要见到他```”
“走开,你```你走开——“
醒悟过来的沈媚儿,再一次恶狠狠的挣扎了起来。
她双手动弹不得,嘴巴却是能动的,脚也是能踢的,其实整个人早已经没有力气了,也不知打哪徒生出来的愤恨,硬生生抬脚便朝着打铁匠大腿上狠踹了一脚,小嘴巴亦是不停的喊叫着,脸上亦是气急败坏着,恨不得要一口咬死了他才好。
她的喉咙早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即便她如何挣扎,好像也丝毫挣脱不开她。
直到这会儿,沈媚儿才知,女人跟男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若真要认真起来,她沈媚儿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是回忆了前世,他对她的惟命是从,她待他的盛气凌人,还是这一世,她对他的主动示好,他却毫不留情的拒了她,两世落差差距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沈媚儿气愤不已。
那日,在山后所有的隐忍,时隔了大半个月,竟然全部在此刻一一爆发了出来。
果然,她沈媚儿不是什么好人。
便是想装,也压根装不了几日。
她就是任性的,就是蛮横的,就是无理取闹的。
她也不想这样啊,就是觉得委屈了。
就连前世,打铁匠都不曾钳制过她,这会儿,他却摁住她,丝毫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可言。
她才不要嫁给他,她这辈子情愿当尼姑,也不愿他瞧不起她!
沈媚儿又吼又叫着,挣扎间,也不知怎么的,双眼一红,两行眼泪便不自觉滚落了下去,哗啦一下,便垂落到了两侧的褥子上。
沈媚儿边淌着泪,边继续骂咧道:“臭打铁的,死打铁的,死癞□□,你```你放开我,呜呜,放——”
沈媚儿委屈的对着打铁匠怒骂不止,不想骂着骂着,声音陡然一停。
沈媚似的儿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嘴巴被什么生生堵住了似的,竟丝毫发不出一丝声音了,所有的声音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
屋子外的人全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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