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大棒与铁拳(上)(1 / 1)

思虑良久,张然等到刘彻与卫青两人的交谈差不多接近尾声时,便俯身对天子拜道:“臣今闻陛下与卫将军之言始知天地之广阔,朝政之繁复,心中感触良多,只觉大受裨益。然臣乃粗陋,不得全解,心中有诸事不明,还望陛下与卫将军能为臣解惑一二。”

“哦?”刘彻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见到张然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道:“这朝政之事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卿尚为及冠,此事对汝而言,的确勉强。”

说着,刘彻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卫青,见卫青面带微笑,神情如旧,不由在心中略微感慨了一番,这才收回目光,缓缓开口道:“张卿今日所献诸策,让朕与仲卿亦受益良多,朕心甚慰。嗯…张卿有何不明之处?但言无妨!”

若是放在往常时候,以张然的身份及地位而言,肯定是没资格聆听天子刘彻以及卫青这两人教诲的。不过,好在张然刚刚于天子面前献了不少良策,很是为刘彻两人解决了不少麻烦。所以,就算看在张然功劳的份上,天子刘彻也不会拒绝张然这点小要求的。

在得到天子的允许之后,张然想了想,开口说道:“臣闻贾谊三表,五饵之策,以为此策乃怀柔攻心之良策,然其策所应对者,多为匈奴降将,王侯,乃至部落首领等权贵之属,却鲜有涉及匈奴之甲士,牧民等族众之民…匈奴之牧民,甲士,数千,数万倍于前者,贾生何以视而不见?”

听到张然的话,刘彻眉头微皱,面露思索之色,并未立即回答张然的问题。反倒是一旁的卫青,对张然笑道:“贾谊之时,汉匈之间虽屡有冲突,然交战规模并不大,我大汉亦未占其地。是以,贾谊之策乃因时而动,所应对之人,多为降将…且匈奴之制,与我大汉迥异,其言语又不相通,于是乃行以夷制夷之法。”

听卫青这么一说,张然倒是感觉貌似也算说的过去,于是张然便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卫青询问道:“君侯,适才听您言道,匈奴之制,与我大汉迥异…张然心中费解,不知君侯可否与我讲一讲这匈奴人的制度到底与我大汉有何不同之处?”

卫青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匈奴国主名曰单于,姓挛鞮氏,其大臣贵者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谓之四角,此四王地位尊崇,多为单于至亲,是以部众极多,拥有广袤的领地。而去岁与青鏖战于漠南者,乃左贤王部…异姓大臣有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其余日逐、且渠、当户诸官号,各以权力优劣、部众多少为高下次第焉…异姓贵者有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四姓,为国中名族…自如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之属。

此二十四长,乃匈奴之本部,除此之外,尚有异族异地为名之小王,如昆邪王,白羊王,娄烦王等等,此诸王各有领地,部众,亦各行其事,似我大汉之属国或道..”

听到卫青的讲解,张然赫然发现,原来匈奴并不是之前他想象中的那种单纯的部落联盟的奴隶制帝国,反而给人的感觉封建制度与奴隶制度并行的混合体,其中还拥有一定程度的君主集权…

匈奴对内行分封制,有同姓王,实力强大多为单于同族至亲,有功臣所封异姓王,实力稍弱,所以凝聚力很强。

同时,对外行奴隶制,对待其征服或臣服的部落时,大族以及大部落则封王,小族吞并或降为奴隶,有点类似于西周初期的分封制。

不过,当相比于中原王朝而言,匈奴人的制度却略显粗陋一些,而且匈奴人崇尚武力,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没中原王朝“仁德”之类的讲究,所以其制度实行时,显得尤为粗暴,奴隶的数量众多,而且对待本部牧民之时,也非常粗暴,将其视作农奴(牧奴?)…所以才显得比较像奴隶制多一点。

听明白了匈奴人的具体情况之后,张然立即有针对性的提出:“陛下,君侯,匈奴生性残暴,对待其本部牧民,尚且犹如奴隶一般,将其视作私有财产,生杀予夺。对待所征服的异族民众更是如牲畜一般,动辄杀戮或屠灭。其统治全依仗武力维系,毫无任何仁德可言。是以,其势必不能尽得民心。

臣以为,怀柔之策不应局限于匈奴权贵之极少数,我大汉当与匈奴争民心,赢得大多数,才为上上之策!”

“哦?”听到张然这么一说,刘彻立即来了精神,不禁饶有兴趣的问道:“张卿何以教朕?”

张然微微一笑道:“我大汉行仁德之政,于是四海咸服,万民称道。而匈奴则残暴不仁,行苛政而重敛,所以其不得民心。臣以为,当将我大汉之仁德,传于草原,使引弓之民亦沐大汉天子之圣恩,如此岂患无人归义?”

“呃..”刘彻闻言微微一滞,随即摇头叹息道:“朕也想传仁德于草原,然胡人不识礼仪,不通教化,徒之奈何?”

张然拱手回答道:“臣闻,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私以为,陛下若想将仁德传诸于草原引弓之民,当从衣食之处着手。

匈奴单于视牧民为牲畜奴隶,生杀予夺,毫无怜悯之情。而我大汉,则要反其道而行之,对待草原牧民或者匈奴降民当予以宽容,同时也要让引弓之民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说,朔方郡地广人稀,除河套两岸土地肥沃适宜耕种外,其余诸地则大多较为贫瘠,只放适宜牧牛羊,陛下何不在其地行授田之策,将土地授予当地之牧民?

介时,若为匈奴单于治下之民,牧民则如牲畜一般,衣食无着,生死操于人手,虽放牧牛羊成百上千,但只能食其余,不得食其肉。

而若为大汉天子治下之民,则将会拥有自己的草场,自己的牛羊,更不需担心生命随时被他人夺走...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税赋...该如何选择,岂不是一目了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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