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妹们难得的不跟着大人吃饭,一个个放开怀抱,抢着吃的香甜。
除了宝钗还在惦记着下面的事,连黛玉都多吃了一碗饭,紫鹃高兴的直念阿弥陀佛。
姑娘们正乐的很的时候,却有人叫门,面面相觑下,还是紫鹃壮着胆子去问是谁。
门一开,李纨和王熙凤两位嫂子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宝钗咬咬牙,还是带头迎了出去。
熙凤哟了一声:“哟,一个个的是都长大了,学会自己聚伙玩乐了?等着老太太问起来,你们可怎么说。”
众女孩吃吃的笑起来,黛玉眼珠一转,走上前拉住了李纨的手:“要问,也是问珠大嫂子。她才是管着这些小姑子和妹妹的,琏二嫂子权重事多,寻常也轻易的见不到,莫非今天是来挑珠大嫂子的不是来了?”
“我哪敢啊!”王熙凤眼角瞥了一眼薛宝钗,对着李纨和黛玉说道:“我又没个顶用的好哥哥好弟弟的,就是个傻子一样。平时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到了关键了,捅进一把刀子来!”
宝钗不做声,抬头去看屋檐,三春笑着说琏二嫂子多有辛苦,她们都记在心里呢。
李纨真是与往日不同了,不在装聋作哑,拍了熙凤胳膊一下:“做嫂子的,让着些妹妹们,吃不了亏。”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是大嫂子。我听了你的,要是吃亏怎么办?”
黛玉嘿嘿一笑:“珠大嫂子赔给你个好弟弟,比金山银山都管用。”
王熙凤哈哈就笑,伸手去抓黛玉:“你这嘴是怎么长的,快来给我看看。”
黛玉躲在李纨身后,李纨无奈的拦住熙凤:“林妹妹既然说了,就包在我身上。我虽不当家,却能做了主。”
熙凤满意的示意着李纨,李纨对宝钗招招手:“宝姑娘,都到端午了,我要的五彩线还没有吗?”
宝钗脸一红:“许是我忙着给忘了。”
李纨笑着问黛玉:“妹妹可有五彩的针线。”
黛玉看看宝钗,再看看李纨,摇着扇子自顾自的走开:“先问的都没有,我这个后来的可就...更没有了。”
王熙凤哈哈哈的笑起来:“真该让宝玉来一趟,保准他能多吃一盘粽子。”
惜春不懂:“宝二哥哥不能吃多了,克化不了,他又该病了。”
王熙凤故意的逗她:“这盘粽子有个讲究,不是蜜枣也不是蛋黄,它呀,是杏子馅的。准保着宝玉多吃。”
黛玉呸了她一下:“好没意思的琏二嫂子,快上楼,我这里有西域的风味。漫天的风沙,看堵不住你的嘴。”
一行人嘻嘻哈哈重新的上楼,紫鹃找来了炭火重新热着,熙凤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顺着纱窗看下去,正看见贾琏和薛蟠拼酒。哼了一声,问着黛玉:“谈的怎么样了?”
众人知道她是有事,故此都避开窗户,只留下黛玉陪着她。
“先前说的都是你我之辈不能懂的事,现在呢,应该是说到了关键。”
熙凤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人,心里安稳了许多。有着李纨肯陪着她一起过来,她就能不输给薛家多少。
下边果然谈到了贾薛两家争端的事情,薛蟠咕咚咚连喝了三碗酒后,打个酒嗝,跟贾琏讲起道理:“二哥,还有诸位老爷大人兄弟们!不是我薛蟠不讲究,李哥从一开始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就是用的我家皇商的名头。本来说好的份子,琏二哥你要入进来,我薛蟠二话不说分给你一些。到如今,你还嫌不够,我老薛养着娘老子和妹妹,可怎么再给你。”
贾琏当然不肯让:“先前说的时候,哥哥我还不是御马监的同知呢,价钱自然的不一样。现在么,肯定的不同了。哥哥我也养着一大家子和手下的兄弟,怎么也要给他们吃饱了才行。”
“那也不能只盯着薛家的份子吧!”
李修和戴权相视一笑,碰了碰杯,任由他俩又争执起来。
贾赦凑过来身子问道:“又是个什么事?薛家的傻子不傻了,这可是我没想到的。”
戴权用筷子点点李修:“问他去,心眼贼多,坑了三千人马傻呵呵的脱了征衣,还连带着一些不开眼的家伙。圣上大喜,给了他些破烂,倒让他鼓捣了一个什么...什么来着?”
李修矜持的一笑:“皇家器物专卖,挂在户部名下。”
贾赦一听就来了精神:“我家可以做啊!”
戴权咂摸了一口酒:“说晚啦!他呀,托我上了个折子,许了三家。天家、户部还有造办处,你抢谁的去?”
“那他们还争什么?!”贾政有些不明白。
贾琏给他二叔解释道:“戴公相说的是器物,私下里户部通了气,皇商手里被淘下来的一应物事,都交给这个器物专卖。户部也能多收一份子。所以侄儿做主,揽了薛家货。”
李修看着贾赦和贾政满意的直点头,心里就有气:“你们不是亲戚么?怎么还威逼着薛家出份子呢。”
贾琏诶了一声:“在商言商吗。如今哥哥我托你的福,正管着器物专卖的铺子。不给,可是没了亲戚情分。”
薛蟠气的直喘气,李修嗐了一声:“一点破事,也值当的争。知道大头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李修不理贾琏了,对着贾赦和贾政商量:“我族姐还有田产吗?”
贾政怔了一下:“珠儿名下的,应该都算是她的。”
李修扭头问贾琏:“都是你媳妇管着呢吧,是入了公中,还是给了我族姐。”
贾琏有些尴尬,推说不知。
李修伸手就叫人:“雪雁姑娘,请来一下。”
雪雁干脆的答应着,趋步走了过来。
李修想了一下说道:“劳姑娘去请我姐姐和这位贾同知家的嫂子过来一趟,有的事当面说清的好。哦,对了,你们姑娘要是方便的话,能否也请来一趟。”
雪雁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嘞,一定给您请到。只是,不好见客怎么办?”
李修没经验,就看着贾赦和贾政,都是你们家女眷,你们看着怎么合适。
那哥俩一时半会儿的没主意,一脸炭灰的贾环却有了主意:“大老爷、老爷!我看着这里有扇屏风,不如用它挡起来。”
戴权嗯了一声:“去找几块青布围个布帷,前面屏风一挡,再有个传话的丫鬟,就能见了客。”
贾政发话,赶紧的去办。
楼上的人,也知道了消息,王熙凤忽然紧张起来:“大嫂子,弟妹我平时待您不薄吧。”
李纨拉起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咱们妯娌处的很是妥当,放心和我去吧。”
宝钗自然就托付黛玉:“好妹妹,我家的事,尽在你的手里了。”
黛玉笑话她道:“关心则乱。你和凤嫂子都不要急,那人...”
李纨喂了一声:“我弟弟有名有姓的,不姓那。”
黛玉咬着嘴唇蹲了一礼:“玉儿错了。可我改怎么称呼他?”
王熙凤噗嗤笑起来,拉着黛玉就走:“喊哥哥,你喊哥哥,保管大嫂子乐意。”
宝钗在后边先喊了一声:“和李家哥哥好好说,总要两家和为贵。”
“瞧瞧。”熙凤压低了声音笑话宝钗:“有利的时候,叫哥哥叫着甜着呢。要她个什么针线,却难的跟什么似的。诶,大嫂子,这样的进家门,你也放心?看看我身边这个多好。”
黛玉蹙起眉头:“又疯了你。你是我什么人,管家管到我婚事上来了。一会儿,我去问问李家的哥哥,有个嫂子要给他说亲,看他认不认你。”
“坏心眼了你!我是逗她呢,你好好守你的孝,咱们才不急。哪跟那个大姑娘似的,等着宝玉长大,且等着呢。”
李纨就是一个笑,都好,谁也行,我弟弟不挑。
黛玉被王熙凤拉着一路小跑起来,焉知不是她俩快忍不住的要笑出了声。
薛家凰求凤这事办的,是阖府尽知。王熙凤早就看不过眼,她们母女联手王夫人,明里暗里的给黛玉难看。
虽然说宝玉不是良配,但要只能选他一个的话,王熙凤还是属意林黛玉嫁过来。
抛开什么孤女身份不言,林妹妹目下无尘的性子,懒得用什么市侩手段管家。她管家多半是论迹不论心,能做事的留下,不能的就走人。才不管什么人情老例,找她说情的,先能说的过她才行。
王熙凤的私心就是,和林黛玉搭档管家,好过和薛宝钗搭档百倍。那个商家女,必定要和自己争权的!斗个人仰马翻才热闹。
黛玉呢,最可能是躺在榻上听着自己过来给她念账篇子,还时不时的告诉自己算错了,笑话一阵后,她继续的读书写字,还嘲笑着自己忙前忙活的不成样子。
王熙凤越想越气,扭了一把黛玉。
林黛玉诧异的问她:“没吃饱还是没吃着?大嫂子,可不能饿着这位讨饭的妯娌。”
“小蹄子!你还真想降服了我呀!”
黛玉一仰身子,喊着李纨:“瞧瞧求人的样子,咱们可是学不会。”
“哟,这么快就咱们了?从哪论的咱们?”
“珠大哥哥呀,人家才是正经的管家人家。您呀,等着袭爵后,我去给您请安。”
李纨捂着嘴使劲的乐,还是这个好,看得清楚明白,说一句就捅你肺管子,看你还敢不敢挑唆。是个管家族的大家女。
王熙凤气的直翻白眼,狠狠地掐着黛玉的袖子:“枉我那么疼你,原来是个白眼狼。”
黛玉昂着小脖子不理她,你对我好,我也对你不差。但可不是随你拿我取笑的理由,我,林家黛玉,离了你们家,一样的吃饱穿暖,再不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人了。
想到这,心里泛起涟漪,好好的怎么还叫我过去?难道,这里面还要有我的事?
哦~~~
黛玉猛地一下想出了个大概,正色问着李纨:“大嫂子,你田庄的产出,府上是怎么给算的?”
“都是合了银子呀。”
“二嫂子,你可知道如今的粮价?”
王熙凤也是个一点就透的:“你是说,外面的管家们,卖的贱了?”
黛玉摇摇头:“不仅如此,怕是有中饱私囊的事。看样子,我和大嫂子田庄的产出,要交给二嫂子的铺子去卖了。那时,您就知道粮价是多少才是对的。”
王熙凤咬咬牙:“黑了心的蛆!我说怎么年年遭灾,总说粮食不够吃呢。原来是这起子王八私吞了本来公中的银子。”
李纨叹口气:“知道了又能怎么着呢。你是当家不做主的人。”
黛玉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不管了,管着你我三人的田庄,吃不尽穿不尽的,还不用填着自己的嫁妆。都是你做主,大嫂子不会疑你,我不够用了就找你,你说,哪样来的好?”
王熙凤有些心动:“那薛家怎么办?真的破了面皮?”
“宝钗自会审时度势,只要我们三人成行,她能把嫁妆庄子拿出来。”
说话间,就到了李修的院门前。
雪雁等在那里,小声的说道:“都给围住了,看不见人。”
三个人进门一看,从大门洞那里开始,两侧拉着青布挡的严严实实。顺着布帷走了过去,转过一个弯,一张檀木的八仙桌子放在那里,三把椅子品字形安放。
李纨示意了一下王熙凤,她们二人在帷幕里福身一礼,朗声说道:“贾家媳妇,拜见公爹。”
贾赦和贾政都答话:“免礼。本是家宴,又都是兄弟之辈,不算逾礼。”
黛玉想说话,李、王二人都对她摇摇头,能不声张自己,就不要出声。
黛玉点头称谢,坐在了居中的李纨右手那边,和王熙凤相对。
雪雁斟上一壶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劳烦族姐和贾家嫂子了,修有一句话,要当着贾家长辈的面问问。汝等可知粮价否?”
李、王二人都看黛玉,你们商量好了的?还是你真的猜中了?
黛玉心中一喜,果然是个做实务的人,民以食为天,他,和我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