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梵音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好多梦,每个梦都跟辞镜相关。
将近黎明的时候,她又一次从梦中醒来,再也没了睡意。
房间里有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梵音半坐起身子,两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
为了透气,夜里窗棂她一直是半开的,澹澹月色从窗棂的缝隙里倾泻进来,照在那人身上。
红衣艳烈,银发如练。
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孔好似白玉雕琢而成,只是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辞镜?”梵音看着眼前的人,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但月色下的人没有回应她,只跟个木头人一般立在原地。
变成蚯蚓大小的青龙盘着椅子腿睡得正香,听见梵音的声音,迷迷糊糊晃着脑袋四下张望,看到辞镜的时候,吓得一激灵,盘在椅子腿上的尾巴一松,整个都“啪嗒”一声掉地上去了。
辞镜的状态,梵音也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收起了所有了情绪,穿上鞋下了床铺。
“辞镜,你怎么了?”梵音眉心拢作一团。
辞镜还是不应声,安安静静立在原地。
青龙缩到梵音身后,两只龙爪扒拉着梵音的鞋,小心翼翼探出个半个脑袋来打量辞镜。
“尊上,这貌似是妖神的一缕神识。”青龙道。
辞镜在远古时期是被称为妖神的,青龙算是晚辈,但也见过辞镜叱咤风云的那些年。相比现在妖界尊他为皇,青龙还是习惯称呼辞镜为妖神。
“他送一缕神魂回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梵音走近辞镜,迫切的想从他身上发现些什么。
通常而言,神识都是正主的一缕意识,但辞镜这缕神识,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梵音压根就不知辞镜想表达什么。
她想找找辞镜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就让青龙先出去。
青龙不敢违抗梵音的命令,麻溜从门缝里挤出去了。
“你是不是在身上藏了信?”梵音问辞镜。
依然是没有回答的,辞镜的这缕神识只静静看着梵音。
梵音担心辞镜的安危,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上手在辞镜身上摸索,想找找有没有传音咒之类的东西。
隔着衣服摸了一遍毫无线索,梵音怕自己找得不够仔细,索性扒了辞镜的外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去搜索。
与此同时,被关在神界天牢里的辞镜突然整个人怔住。
他妖力强大,看守天牢的天兵不敢懈怠,还用了缚妖阵加持。
缚妖阵中禁制都有数百道,像铁索一般锁住了辞镜周身的脉门,他整个人都是半浮在空中的,泛着红光的锁链如同活物一般交织缠绕在他周身,时不时来探起头来看他的状态。
这枚锁链名唤“荒骨”,传言是女娲一脉的神骨打造而成的,能锁住世间任何妖魔。
女娲一脉人首蛇身,死后的神骨打造成的荒骨链,因为通灵,可自由切换长短,还能主动帮忙看护被捆住的犯人。
在荒骨和缚妖阵的作用下,辞镜避开神界所有人送出一缕神识到梵音那边,已是极致。
他原本是担心梵音,怕她出什么意外。
他若不在了,她身世成谜,又有强大的灵力,难保不会被人觊觎。
他分出的那一缕神识,不会有任何情绪,只是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梵音身边保护她。
他给不了她永远了,但在她遇到危险时,他还能最后一次舍命去护她。
他还没死之前,那缕神识跟他自然是有感应的。
他想过梵音可能会哭,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冷漠待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梵音会上来对他一通乱摸。
神识会把那触感传过来,辞镜整个人都快烧起来。
他不动声色给自己施了个冷却诀,心中暗恼,梵音到底对那缕神识做了什么?
转头他就把那缕神识给灭了!
青龙在外边,听着梵音呢喃什么“还是没有”之类的,经过一日的相处,它也知道梵音对许多东西都不懂,准备进去帮忙。
脑袋刚从门缝探进去,就吓得它那对芝麻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它看到了什么!
神尊扒光了妖神的上衣,还压着妖神的身子坐在妖神身上?
怕被杀龙灭口,青龙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梵音把辞镜里衣都给扒掉了,还是没发现他身上藏有什么传音咒。
“他送你回来,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梵音有些气馁的跪坐下去。
因为辞镜比她高出好多,方才搜身的时候,没注意直接爬他身上了,眼下发现自己跨坐在辞镜腰腹上,看过不少艳.情话本的梵音也是老脸一红,连忙从辞镜身上下去。
不过先前只顾着找东西,还没注意到辞镜的身材。
眼下这么一瞧,梵音觉得自己鼻头有点热热的。
这只死狐狸,果然天生就是百魅横生的。
他的肤色是一种接近瓷器色泽的白,看起来脆弱而又圣洁,腰腹结实,肌肉的形状凸起并不特别明显,但十分好看。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梵音能想到的只有美艳不可方物。
哪怕她对他做了这些,辞镜依然是那幅木楞的神情,好像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梵音看着,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涩然。
她俯身抱住了辞镜,在他耳边带着哽咽说了一句:“辞镜,我想你。”
远在神界天牢的辞镜联通跟那缕神识的意识后,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现在能听见、看见、感觉到神识所触及的一切东西,但也只能这样而已,他目前还不能重新对那缕神识下达任何命令。
梵音那句话仿佛是顺着他耳蜗钻进了他心房,没有心脏的胸腔依然钝痛难耐,他望着天牢里明灭的光影,缓缓道出一句:“本座也有点挂念你。”
青君从帝尊寝宫离开时,眉心皱得死紧,嘱咐伺候的宫人:“以后每日都得让帝尊服药。”
宫人应是。
青君挥手令其退下,自己准备出宫时,看守宫门的神将突然拦住他:“青君大人,帝尊有令,让您暂居游青宫。”
游青宫是青君在神界的一处宫殿,但他鲜少在神界居住,一向是回瀛洲岛。
青君眼中飞快闪过什么,手上摇着折扇,漫不经心道:“本君外出多日,瀛洲岛上的美人们可都还等着本君回去。”
神将道:“我等只是奉帝尊之命行事,望青君大人莫要为难我等。”
“罢了罢了,住游青宫便住游青宫吧。”青君一副十分好说话的口吻,随手捏了卷传音玉简交给看门的神将:“将这枚玉简交给我的侍从,让他带回瀛洲岛去,不然岛上的美人们又得打起来。”
神将恭敬应是,接过了青君递过来的玉简。
“青君大人这边请。”立即有神使引着青君往游青宫去。
见青君走远,神将这才打开了那枚玉简,见玉简里果真只是交代一些有关瀛洲岛上的琐事,神将便把玉简交给一名天兵:“送出去吧。”
天兵双手接过玉简应是。
君九幽听到宫人将青君住进游青宫的事禀报上来的时候,正在喂寒池中养的那几尾寒鳞鱼。
她捻起鱼食迟迟没有投下,一尾寒鳞鱼跳起来想从她手中夺下那枚鱼食,却被君九幽轻轻捻住,指尖用力,寒鳞鱼凝结成冰,最终碎成了一地冰渣。
汇报的宫人看得脊背发寒,这几尾寒鳞鱼异常宝贵,是六界仅存的几条,帝尊平日里也很喜欢,却因为那尾寒鳞鱼抢了她还没给出的鱼食而已,帝尊就眼都不眨的杀了那尾寒鳞鱼。
君九幽嗓音嗓音很轻,许是帝宫寒气太重的缘故,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冷意十足:“掂不轻自己分量的东西,本帝留之何用?”
宫人不敢接话。
君九幽重新拿起鱼食投进了池子里:“让四方神王出战冀州,捉拿……三千年前破封逃走的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