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1 / 1)

“确凿?”

“确凿。”范图疲惫的瘫在竹榻上,两条腿叉开,看起来极为不雅。

没办法,从黄昏时分到现在,换人不换马的一路狂奔,差不多六七个时辰,就算是精于骑射的精锐已实在承受不住。

一个月前,李善是从午时启程,抵达日月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可想而知范图的疲惫,两条腿内侧估计都是血淋淋的了。

“吃几口。”赵大端着一碗粥过来,“天都还没亮,现在只有这个,炊房那边正在做。”

范图就着碗沿吞咽了几大口,才补充道:“不敢探查兵力多寡,但只看到的,约莫数十人。”

李善点点头,虽然沮原桥就在嵯峨山侧,但埋伏的兵力不会太多,否则一方面调兵容易引起警惕,另一方面范图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

李善深吸了口气,“范十一那边消息回来了吗?”

“还没有。”

范图赶回日月潭后,还没等李善接到消息,范十一已经亲自去探听消息了,自两日前,范十一就将人手撒了出去,盯着各处。

截杀信使,无非就是要在短时间内截断京兆与仁智宫之间的联络,换句话说,对方需要短时间内长安不能做出准确的反应……而停留在京兆的上番府兵,不得诏令,不得入长安,也不能擅离京兆。

李善早早就安排人手盯着长安了,现在天色微凉,长安即将开城门,如果是东宫或者裴世矩掺和进去,那就不可能没有妄动。

“阿郎。”

门外传来朱八的声音,李善推开门大步走出去,刘黑儿、王君昊、曲四郎、周二郎均准备妥当,除了尚在领军的张仲坚,如今还在仁智宫的齐老三、侯洪涛外,李善麾下的将校都已经汇集。

远处的大门外,数十亲卫按刀肃立如山,大量的军械、弓弩、铠甲正被青壮如水流一般源源不断是运至村口处。

“阿郎。”刘黑儿声音略为低沉,“军械、战马、干粮都已经备齐,随时可以启程。”

李善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笑道:“此番要借重阿黑之勇。”

顿了顿,李善朗声道:“此战由刘黑儿总领全军,任何人不得抗命!”

“是。”

“是。”

“前有赵国公苏定方,后有广陵郡公张仲坚,此二人均有名将之姿。”李善盯着刘黑儿,“孤做《马说》,自草莽间数度拔起名将,勿让孤失望。”

刘黑儿拜倒在地,声音洪亮,“必不负阿郎所托!”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范十一疾步而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李善微微点头,“准备启程。”

如果说之前一切的揣测都建立在李善对原本历史的认知混杂了这一世的隐秘信息的话,那现在他已经确定是齐王动的手了。

不可能是东宫,裴世矩不敢,太子更不敢,他们也没有这个实力,杨文干手上那点兵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仁智宫,截杀信使是无用功。

也不可能是秦王,如果李世民要做这种事,不可能不告知自己……特别是在自己回京的情况下,李善想不到还有谁比自己更合适掌控长安。

所以,只能是齐王李元吉。

而范十一带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不管是东宫还是裴世矩、封伦几处都没什么动静。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李善回头看见母亲朱氏出现在院门处,身边是被张氏扶着的崔十一娘。

“母亲,孩儿必能归来。”李善拜倒在地,“但请母亲携十一娘等暂避东山寺。”

“好。”朱氏叹了口气,这些天她反复的思索,反复的盘问,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却听出了个意思,儿子的选择,很大程度在于尔朱焕。

“父亲曾言,郎君非寻常人杰,胸有英雄气。”崔十一娘挣脱开略有些紧张的张氏的手,上前几步,“妾身会照料家中,请郎君勿忧身后。”

“孤此生有幸,家有贤妻。”李善握住崔十一娘的双手,“放心吧,早有预备,不出所料,必能全胜归来。”

片刻后,心中担忧的朱氏,面带笑容的崔十一娘与还有些懵懂的张氏站在门口处,看着英姿勃发的李善翻身上马,一声清喝,催马在这个微凉的清晨驱马而去。

村口处,随着刘黑儿、王君昊的高声指挥,数以百计的战马从左右两个通道缓缓驶出,慢慢加速,如同一道洪流,卷卷向北而去。

朱氏虽然性情刚烈,但在具体事务上并不擅长,崔十一娘不顾自己还怀孕,快刀斩乱麻的指挥人手将必需品运送上山,东山寺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朱玮组织起数十个青壮,其中大部分都是跟着李善上过战场的老兵,加上李善留下的十几个亲卫,一起把守东山寺。

“怀仁与你商量过?”安顿下来的张氏扯着女儿坐下,低声问:“阿郎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阿郎自然指的是张氏的丈夫,如今还在仁智宫的崔信。

“母亲放心。”崔十一娘虽然也有些担心,但也无可奈何,丈夫虽然选择提前遁走,但却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赶赴仁智宫,这让她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更何况,郎君早在启程去仁智宫之前,让自己两次回家,暗示父亲不要随驾……之后郎君回庄,还想带着父亲一起回来,可惜都没有成功。

东山寺经过李善几年的经营,如今早就不是佛寺的模样了,除了南阳公主那一片之后,更像一个据点而不是一个寺庙。

最重要的当然是东山寺的密仓,歇息了片刻后崔十一娘正准备去看看,外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七叔?”

赶来的朱玮脸色难看的很,低声道:“是赵四的妹婿。”

崔十一娘眉头微挑,“就是那个姓何的?”

“苑君璋的妹婿何流的三弟,娶了赵四的妹妹。”朱玮解释道:“何流去岁随阿郎出征,如今还在灵州军中,此人又与张仲坚有旧,所以一直住在庄子里,苑君璋迁居长安之后,他还在庄内,刚才以去东山酒楼为由外出。”

“有人盯着?”

“有。”

“应该就是他了。”崔十一娘冷笑道:“不用管他,此次与那边无关,等郎君回来再说。”

“好。”

等朱玮离开之后,张氏用崭新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个女儿,似乎女儿在出嫁之后,如同一块石头洗去了外壳,露出了温润的玉质,也露出了锋利的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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